第一百三十五章 染指香

    自黑潮褪去之后，平日里不多见的怪物感觉又繁盛起来，几个人驾驶战车，三里一停，五里一战，走得并不顺畅。
    不过这些碰到的怪物都很弱小，跟城里的怪物战斗力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莫非乡下怪打不过城里怪？”王国鑫调侃道，“我感觉那只幽灵就能把这些怪全杀了。”
    可能是错觉吧，李灏还记得施依然说过，这灾变对于他们这些高等级文明的冲击并不厉害，甚至于可以说完全没有感觉。
    “也可能是咱们变强了。”李灏说道。
    王国鑫想了想，深以为然。
    夜色已深，月亮出来的早，回去的也早，深蓝的夜空中只有数不清的繁星还在陪着几人。
    开车的人已经换了两个，李聆完了换李力，李力完了换王国鑫，三个人在开车的情况下，从黄昏开到凌晨，也只开了三百公里，如此算来，最快达到任务地点，也得是明天一早。
    王国鑫打个哈欠，抿了抿嘴，朝后面喊道：“队员沈万三，队员沈万三。”
    李灏微不可察的将藏在袖子里的灵石收回，停止修炼，“怎么了，队长王国鑫。”
    沈万三在颠簸的车上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安稳，一听见有人叫他，马上便醒了过来。见是王国鑫，他扒拉着眼睛，问王国鑫，“怎么了？”
    “队长困了，想要睡会儿。”王国鑫停下车，起身走到后面，“你来接手。”
    沈万三又闭上眼睛，“新车我不会开。李灏会，你找李灏。”
    “我来。”李灏同王国鑫接了班，开了一夜。
    王国鑫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推自己，像是自己养的二哈，没心没肺，整天早上就守在床边，搞得自己睡不着，只能起来溜它，完后还要铲屎。
    真烦啊。
    王国鑫烦得不行，睁开眼睛就要骂狗，可是眼睛一睁开，看见得却是李灏。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能源了。”李灏指着仪表盘，“你们新罗矿石在哪里？”
    王国鑫看着外面，问李灏：“几点了？”
    王国鑫问完，又不等李灏告诉他，自己就看向了手环，“八点半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李灏笑笑，“想叫你们来着，看你们睡得太香了,我就没叫。”
    王国鑫站起来，拍拍李灏的肩膀，“任务在身，何须在意那些，咱们这里又没什么领导。”
    王国鑫下车，伸个懒腰，对着挂在半空的太阳深呼吸一口气。也许是太舒服了，他发出了“呼”的声音，随后就开始练拳。
    王国鑫打拳，虎虎生风，架势十足，一看就是练过的。
    “我说，王老大，你这拳是哪里学的？”李灏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爸，上了年纪了，腰又不好，就老去锻炼身体，到处跟人学拳，完事又老想教我，我拗不过，只能从了。”王国鑫扎马收拳，缓缓停下。
    “我看你打得挺认真的。”
    “强身健体，确实有用。”王国鑫在附近砍了些柴火，随后对李灏说道：“你去把他们叫醒来吧。”
    说是叫醒，其实大多数人都自行醒了过来，起的最早的，居然是沈万三。
    王国鑫已经生起了两堆篝火，李聆李力则抱着两个小箱子出来了，看包装，应该是好吃的。
    王国鑫熟练地将箱子拆开组装成两个锅，将食材倒进锅里，放在火上，一边加热，一边问李灏，“你开了多远了？”
    “五百公里。”
    “这么远？”王国鑫惊讶道，“你怎么开得？”
    “就那么开呗。我运气好，就没碰见什么怪物。哦对，碰见一波，不过是跳跳僵尸，速度很慢，我一加速就甩开了。”
    其实没有说得那么简单。李灏刚到筑基，相当于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昨天他找沙虫验证了自己的武力，晚上他开车的时候，则一直在验证自己的灵识。
    灵识放开，可以均匀地探测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将灵识凝聚成一条线，可以往任意防线探测三百米。一路上他靠着自身灵识，躲过了不少怪物，还有些速度很快避无可避的群居生物，因为实力弱小，也被他外放威压给震慑开了。
    所以才能夜行千里。
    王国鑫想不到别的解释，只能听信李灏的说辞，当他运气好。
    锅里的食物已经咕嘟咕嘟得冒着热气，热气顶着锅盖不停跳跃。王国鑫给没人盛一碗食物，然后大口吞咽起来。
    “哈。”王国鑫笑道，“每次补充蛋白质的感觉都很舒服。”
    吃完饭的王国鑫泡了一杯茶，然后从车上拿下了地图，一边喝茶，一边看地图。
    “王国鑫，你多大了？”李灏问道。
    “我29了，怎么了？”
    “难怪。”李灏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王国鑫顺着李灏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茶杯，突然笑了起来，“小伙子，等你稍微上了年纪，渐渐就会有改变，第一步一般都是上班自带水杯水壶，第二步就是泡枸杞。等再老一点，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王国鑫笑道，“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疯狂想要早点长大，真蠢。”
    小时候疯狂想要长大，终于成年了又说自己永远十八岁，等到了奔三奔四的年纪，开始可着劲得养生，只希望脸上皱纹少一点，晚上睡觉不起夜。
    人这一辈子，永远是自己缺什么，就想要什么，也许只有行将就木的老人才会放开这些俗世纷扰吧。想到这里，李灏突然想起了王婆，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可是一点没有看开的样子。
    李灏甩甩头，自认想错了。我又不是每一个人，怎么代表每一个人。
    李灏停止胡思乱想，走到王国鑫身边坐下来，在地图上指着一个点道：“咱们现在在这里。”
    再往西走五十公里就是天堑了，到那里必定要绕路，而临泾村，照老人说得是在天堑边上，就是不知道几个月过去，天堑还在不在，村子又在不在。这个任务充满了太多的概率。
    一行人吃好喝好，便再次出发了。李灏想要继续开车，却被王国鑫赶开了。
    “你都开一晚上了，不累吗？”
    “吾辈修行之人，熬个夜，怎么能累？”李灏反驳一句，又觉得不过瘾，继续说道，“你老了。”
    说是这么说，李灏为了不被发现异常，还是让开了位置。
    五十公里很短，也就喝一杯茶的工夫，李灏就听见王国鑫喊道：“看到天堑了。”
    众人下车，一齐看着外面的天堑。
    王国鑫的心真大，他要是再晚一点踩刹车，这会儿一行九人应该已经命丧天堑了。
    天堑很宽从这头到那头目测有三十米距离。李灏侧出身看向下方，却是看不见很深，而最深处一片漆黑，即使是在烈阳高照下，也无法看穿。
    李灏后退一步，悄悄对陈曦说：“你过去看看，能不能看看沟底下有什么？”
    陈曦嗯了一声就答应了。她独自走到天堑边缘，看向下方，眼中一抹蓝光闪过，微不可察。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回来了，然后悄悄对李灏说道：“看不见，有古怪。”
    李灏咕哝一声，朝王国鑫喊道：“接下来怎么走？”
    王国鑫看着地图，默不作声。
    李灏想了想，说道：“别看地图了，那东西昨晚就出错了，本该是平原的地方出来了九座大山，不过离得很开，我是从中间穿行过来。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方向肯定没错。”
    王国鑫收起地图，道：“变得只是少数，大多数时候这地图还是可以借鉴一下的。你看咱们脚底下的公路，正好能对上对面的公路，这是好事。地图上看，如果没有这道沟，咱们现在距离临江城，也就一百公里。不过天堑已经在这里了，绕路是肯定的了，看这地图，咱们往北边走，三十公里就能绕过去，然后做了临泾的任务，休整一晚，直奔临江。矿脉在临江南边，出城不远就是；卫星基地在临江北边。这两个任务说是离得近，顺路就做了，可其实还是有一些路程的。”
    “你们觉得如何？”王国鑫问道。
    “没意见。”李聆李力马上就答应了，李灏也同意，不过其他几人都没有说话。
    李灏想了想，跟王国鑫道：“他们都同意。”
    下去一定跟他们说说，听队长的话。李灏如此想道。
    王国鑫开了不到半小时，便看到了一个小村子，而此时天堑已经被甩在身后了。
    村子很是破旧落后，远远地看去，只是一条路两边各有几户人家而已。村子里也没有明显的标识表示这里是临泾村，只有村口的一家小商店门口倒下的牌子上依稀能看到一个临字，再往后，全部被泥土掩盖。
    李灏从车上取下一些清水，泼在牌子上，看见了“临川副食”四个字。
    “临川？是哪里？”
    王国鑫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还好我提前问过，他们这个村子的名字，临泾，这个泾字，就是一条河的名字，叫泾水，是洛江的一条分支，临泾临江，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川字就有河流的意思，临川，应该是没错了。”
    王国鑫往村子里看了看，道：“村子不大，路也不好，里面说不好就堵住了，咱们干脆就走着进去吧，除了临泾村86号，在别的房子里也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到的东西，一并带走。”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王国鑫补充道：“不许分头行动，大家不要离开视线，这样即使遇见危险也有个照应。”
    86号？这村子里有没有86个人都有一说。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既然王国鑫说了到处搜搜，那面前的副食店就是第一个目标。李灏走到门前，用力推了推门，却是没有推开。李灏添了一把力气，再一推，就听见木棍断掉的声音响起，随后门就重重得撞在墙上。
    屋子里乱糟糟的，除了一地的垃圾，并没有剩下什么东西，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儿。房间里有个布帘，后面应该还有个屋子。李灏走进商店内，陈曦也跟了上来。
    李灏头也不回地就问，“囡囡呢？”
    “和张思齐在一起呢。”陈曦答道。说完他略微沉默了一下，道：“张思齐很喜欢囡囡。”
    李灏点点头，掀开布帘，就看见后面是个卧室，一张特别大的床，一个大衣柜，一台电视，一张小桌子。
    布置的很简陋，却很温馨，和外面房间的脏乱对比，显得很是干净。李灏放开灵识，发现屋子里除了一些过冬的厚衣服以外，并没有剩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走吧。”李灏看到站在门口发呆的陈曦，说道。
    “你筑基了？”陈曦突然问道。
    李灏愣了一下，点头。
    “难怪我看不透你了。”陈曦没头没脑地说道。
    李灏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看透我了？”
    陈曦拱起鼻子，好笑道：“你一直都很好懂啊。”
    说完，陈曦就离开了屋子。李灏没有想太多，跟在陈曦身后。
    刚出来，王国鑫就问道：“有什么？”
    “没什么。”
    “也是，不可能到处有发现。王国鑫招来两人，然后大伙儿一道进了村子。”
    1号，3号，5号......一连进了很多个屋子，有脏乱的，有干净的，有尸体的，没尸体的，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些所有的迹象，都让这里变得更加奇怪。
    “你见过放了这么久的尸体还这么......”王国鑫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感觉可以用的形容词，“新鲜？”
    “你见过放了这么久的尸体还这么新鲜的吗？”
    李灏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尸体从腹部被剖开，里面不见内脏，倒是有些黄色绿色的东西做填充物，不过看起来填充的有些匆忙，尸体外还有不少散落在地的填充物。李灏俯身，捻起了一些材料，凑在鼻下一闻，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味。
    “咦，你恶不恶心。”陈曦鄙视着李灏，越过尸体，走向更里面。
    里面的屋子里很是脏乱，衣柜橱柜都被人翻遍了，杂物满地都是。不过在裸露的地面上，还是能够看到残留的黑色血迹，一直延伸到另一扇门。
    “你们进来看。”陈曦叫了一声。
    李灏等人跟在陈曦之后，进了里屋，正好看见陈曦站在一扇通往屋外的门的门槛上，看向外面。
    李灏走过去，也看向外面。
    这是个院子，院子还有一扇大门，已经打开了，不过这都不稀奇，真正引起李灏注意的是一具怪物尸体，生有三对血色肉翅，皮肤裸露赤红，头顶一对巨大羊角。
    他是被长枪戳死的，长枪戳中了他的腹部，支撑着他即使死去也没有倒下，看着有些萧瑟。
    怪物的手指前有些黄绿色的东西，凑近闻，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味。
    “咦，你恶不恶心？”陈曦又问了一次。
    “恶心？”李灏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们高中吃饭的时候，总有人讲一些恶心的笑话，多是些痰啊屎啊的腌臜之物，那才叫一个恶心，尤其是在你吃面条喝粥的时候，那个画面感，啧啧啧......”
    “恶心、恶心。”陈曦捂住了耳朵。
    李灏也是使坏，特别大声地继续说道。
    陈曦跑到了院子外。
    院子外是另外一条路，和李灏几人来时的路不一样，不过看院子结构，两条路其实是会交叉的，一行人进了个院子，就少走了个拐角。
    这条路两边的植被疯长，有几棵树看起来有六七层楼那么高，挺拔地伫立着。
    陈曦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自己，她抬头朝感觉到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叶子被风吹动。
    她不觉得自己看错了，自从走上修行的道路后，感官上就几乎不曾出过错误了，怎么今天凑巧就会发生错觉？
    陈曦走回院子，朝大伙儿喊道：“大家提高警惕，我总觉得这里怪怪得。”
    “知道了。”几个人木讷着一齐说道。
    陈曦本来说完就回头看向外面了，听见几个人不冷不热地回答，不知怎得，她突然冷汗直冒。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陈曦地内心不停地劝她，可是她的上半身还是缓缓地转了回去。
    院子里有几道人影，他们背生六翅，头顶双角，皮肤裸露，赤红。
    跑。陈曦这一瞬间能想到的只有跑，她卯足了力气，想从这边的拐角跑过去，跑回到几人来时的路上，好好找找李灏他们。
    ......
    李灏还在院子里看着怪物尸体，突然他感觉一阵心悸。他后跳一步，唤出跃金，同时就看见，被长枪顶着的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头。
    “疼，疼。”怪物一边发出痛苦地呻吟，一边站起身，拔出了自己肚子上的长枪，露出一道恐怖的伤口。
    李灏从伤口看去，依稀看到了陈曦的脸。
    后面的院门缓缓闭合。
    李灏回头看，王国鑫他们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熔浆。等李灏回头，看那怪物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院子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曜石平台，血红怪物手持长枪，面对着他，而怪物身后，还有一道通天高的身影。
    那是一个大号的赤红怪物，正冷冷地打量着李灏。怪物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似乎在想着，该从哪里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