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又见

    李灏被带到了一栋建筑前，大门很是威武霸气，门前两个石狮子也经过某些手法特殊的加工，显得活灵活现。抬头，发现上方挂着一面匾额，不过其上依旧没有字。后面的兵推了一把发呆的李灏，骂道：“干嘛呢，还不快走？”
    李灏此时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拿捏，根本反抗不得，只能在前面兵头子的带领下前进。
    那兵头子，也就是最开始拉住李灏的那个兵，带着李灏来到地下，将李灏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他锁在牢笼之中，囡囡和李灏在一起锁着。
    那兵头锁上牢门，把钥匙挂在腰上，对牢里的李灏厉声道：“你小子在这里老实呆着，等下大人会召见你。”
    李灏冰冷地看了一眼兵头，随后闭上眼睛，丝毫不想理会。等到听到地牢的门关上的声音，李灏才睁开眼，确认四处无人后，唤出了汤姆。囡囡看见凭空出现的武器，张开小嘴惊讶地哇了一声。李灏对囡囡做个噤声的动作，说道：“看哥哥怎么砍了这破木牢。”
    李灏甩了几个剑花，随后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囡囡看李灏舞剑，高兴地拍起了手。李灏也是对囡囡得意地一笑，然后目光突然认真起来，囡囡只看到李灏浑身气势一变，随后便听到“叮”的一声，李灏被一股巨力弹开，坐到地上，手腕被震得生疼。
    李灏难以置信地看着木牢。
    他不信邪，凝心静气，“一剑”砍出。
    “叮”的一声。这回李灏看得清楚，只见牢笼外快速浮现出黑色字符，李灏的剑看似看在木牢之上，实则连边都没有沾到。
    李灏不信邪道：“老子还就不信邪了，特么的，看老子今天不拆了这几根栏木头。”
    李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我劝你还是信吧，这牢笼用的是千年老棺木，由成名天仙炼制的，别说你这点道行，就是再来你这么二百五十个，也出不去。”
    李灏冷哼一声，问道：“为什么是二百五，难道说二百五十一个我就能出去了？”
    “随便说说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老头呵呵笑了起来。
    在李灏的视线中，他隔壁的笼子里出现了一个苍老人影。
    李灏在出剑前已经环顾了四周，可以确定地牢中空无一人，此刻突然看见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当时就吓得跳了起来。
    “鬼啊！”李灏叫道。
    那老头笑道：“行了吧你小子，在这里，你才是鬼呢。”
    李灏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老头抬起头，将头发掀到两边，李灏这才看清，老头的嘴角被人割开，只有一根肉丝连接着上下颚，鼻子被整个割下，眼皮干瘪......等等，这不是昨晚那个女鬼的模样吗。
    李灏强忍住心中惧意，小心问道：“你是？”
    那老人嘴角本就裂开，再一发笑，更加恐怖，囡囡此刻抱着李灏不愿意松手，不敢去看那老头。老头听到李灏的问题，笑着说道：“混账小子，见了老人，连一声前辈都不肯叫？”
    李灏嘴角蠕动，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前辈。”
    老人呵呵一笑，“老头子我被关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忘了名姓，也只能听你叫我一声前辈了，多的。”老人摆摆手，“不苛求，不可求。”
    李灏始终记得老人之前说过的话，他不解，想要一个解，他躬身行礼，请求道：“还请前辈解释，为什么我是鬼。”
    “小伙子，天地乾坤，阴阳两极，都是些老道理，想来不说你也知道。此地酆都，既是人鬼两界的桥梁，也是岗哨，是一座险关。不过......我也忘了多久了，这座桥断了，前不见通路，后不见归途，这里就像是被抛弃了。”
    “没有新人补充，旧人无处可去，时间久了，灵气也接济不上，太多的灵魂也就随风消散了。过不了多久，酆都，就变成真正的鬼城了。”
    老人笑呵呵地看向李灏，“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二个带着肉身过来的偷渡者。小伙子，我多嘴问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灏将平安城外山谷中的事情说给老人听。
    老人点点头，又问道：“你出来的时候，走得是城中黄泥台，还是大开城门？”
    李灏自城门口醒来，想必应该是城门。
    “城门。”李灏答道。
    老人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看来她还是想走险棋啊。”
    老人起身，迈步从牢笼中穿行而出。站在李灏面前，开口道：“小伙子，借你点阳气一用。”
    “怎么借？”李灏戒备地看着老人。
    老人咧起恐怖的嘴笑了起来，“这么借。”说完，张嘴咬在李灏的胳膊上。
    “啊！”李灏吃痛，想要抽回左臂，可是胳膊就像被两只贴钳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老头你这是干嘛？”李灏右手持着的长剑落地，右手握拳锤在老人肩膀，“你松开，给我松开。”
    老人纹丝不动。
    大概是吸得够了，老人才松开手。李灏赶忙看着自己的胳膊，怎知在胳膊上被咬得地方连个印子都没有。
    李灏恶狠狠地盯着老人，“解释解释？”
    老人舔舔嘴角，对李灏道：“小伙子，不白借你的。接下来，跟紧我，别走丢了。”
    “为什么？”
    老人转身，徒手捏碎了木牢，扭头看了一眼李灏，一字一顿道：“你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老人走在前面，速度很快。李灏见状，只能抱起囡囡，跑步跟上，边跑还不停追问着“为什么”。
    老人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再沉默，边走边跟李灏解释起来。
    “你也别怪
    老头子我咬你，我也想不咬你，奈何太虚了，隔空吸不动啊。不过你小子体内也有些好东西，居然还有个道果，虽然味道不太对，不过也是大补。”
    李灏脸色更加阴沉了。老人似乎也发觉了这个变化，打个哈哈继续道：“你放心，根本还在，不影响的。包括阳气也是，而这，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得，你记好了。”
    “活人，任你通天修为还是凡夫俗子，即使未死便进了这酆都，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一段时间内不离开的话，肉身枯竭，灵魂湮灭，没有例外，除非能找到那明川河边的仙草，才可续命，不过那样的副作用也是极大。小伙子你这一副穷酸样，想来也没什么仙草，那你能在酆都呆的时间，就是十二个时辰，算上我刚刚吸了你一点阳气，这个嘛......”
    老人顿足，回头问道：“你冷不冷？”
    李灏点头。其实他早些时候就觉得阴冷，不止是外界，自己的身体也是。
    “有多冷，是冰冻三尺寒的冷，还是秋风扫落叶的冷？又或者，不但不冷，还有些温暖？”
    李灏被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形容问住了，不过大体还是能理解老人的意思。他自己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秋风......的那种冷吧。”
    老人讪讪一笑，回头深吸一口气，嘀咕道：“那就好，那就好，没有吸多。”
    李灏听见了，忙追问老人什么意思。老人沉吟一声，对李灏竖起三根手指，“你还有三个时辰。”
    李灏吸一口冷气，看了眼手环。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怒气冲冲地质问老人，“你吸了我六个时辰？？？”
    老人嘿嘿一笑，“不打紧，不打紧，才一半而已。”
    “而已？”李灏撸起袖子，可是胳膊太纤细，袖子挂不住又滑了下去，“咱们还是打一架吧，这样干脆些。”
    老人看着气冲冲的李灏，还有脸红扑扑的囡囡，感觉有些不自在，便又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经过一片园林，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在一片空地上绕行几圈后，老人才停下来。
    李灏站在老人身后，看向前方。只见前方红光大作，一道通天光柱自古朴大殿顶端起，直插天际。
    “前辈，这么显眼的东西，刚刚在外面怎么没有看见？”
    “一城之重地，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要不是我带路，你就算在这里走到死，都进不来，更别提看了。”
    就这时，大殿中有人喊话了，“进来吧，老不死，别藏着了。”
    老人佝偻的身形瞬间挺直，哈哈大笑间，脸上的伤口全都不见，一头灰发飘扬，潇洒得，像个侠客。
    “认识我的人不多了，你又是谁？”老人笑道。
    李灏亦步亦趋，跟在老人身后，拾级而上，进入大殿。
    一眼看去，大殿内有铜鼎，足有两人高，再往后看，见一高台，高台上似有一床榻被布帘遮掩，不过还是能看到布帘之后有人盘坐。
    高台下，大殿两边，各站着八人，没人尽穿盔甲，拄着杀威棒，站得端正。
    “你们散了吧。”布帘后的人发出慵懒阴柔的声音。大殿两边的兵士，低着头，离开了大殿，并从外面关上了门。
    布帘之后的人又说话了，“老不死的见我不跪就算了，你也不跪？”
    那人语气一变，李灏只觉得滔天的威压，压得他快喘不上气。就在这时，老人哼了一声，威压瞬间不见。
    老人道：“他还不归你管，不用跪。”
    “呵呵，笑话，酆都的规矩，是由我这城主来定，你又算哪颗葱？”
    李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两个人应该是较上劲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几个人都不说话，僵持在这里。
    “不跪就不跪吧。”布帘之后的人又恢复了从容，“我还当你多大的本事，不过是死要面子。”
    老人也收回架势，“年轻人才要面子，我老了，不需要。”
    “那你带他来做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游山玩水也不应该来这里。”
    “我来这里，没什么大事。”
    “既然没事，那就回......”布帘之后的人正说着话，就被老人打断了。
    “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打算把这城，搬去人间？”
    沉默。
    老人上前一步，又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这城，搬去人间？”
    “你也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小伙儿，就是证人。想来你也发现了，他是个生人。”
    “......也许是哪里出了漏洞，这是好消息啊。”
    “你别装蒜了。你也知道如果真的恢复，他也应该出现在城中，不是城外。”
    老人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单单站在李灏身前，就给人一种背靠大山的感觉，令人心安不少。
    “老东西，我已经告诉你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胡搅蛮缠。”布帘之后的人咒骂一句，紧接着吩咐道：“送客。”
    大殿门被大开，十六人从门外进来，将李灏与老人包围起来，眼神中颇多不善。
    “老东西，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了酆都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啪”，像是瓷器落在地上，粉身碎骨般，散发出巨大的怒气。
    “送客。”
    话音刚落，十六个汉子手中的杀威棒直直捅向老人。老人抬手，手指轻轻点在一根棍上，周围十六人的动作也一齐停下，似被孙猴子下了定身咒。老人再次一指点出，十六个人便如秋风中的落叶，飘摇着倒地了。
    “好！”布帘被漫天刀气瞬间撕碎，一个身披盔甲的女人双手持巨大长刀，粗犷豪放
    。
    虽是女人，不过用起招式来，也是大开大合，虎虎生风，顿时将将整个大殿搅得一塌糊涂，周围的气流也随着刀势流转，隐隐有要将大殿包裹起来的感觉。
    老人哼一声，随手推一把李灏。李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抱着囡囡出现在大殿之外了。
    李灏坐了下来，扣扣囡囡的小脸蛋，“囡囡啊，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前辈那么厉害啊？”
    囡囡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李灏的肩膀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看来是睡着了。
    李灏苦笑一声，看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发起了呆。
    突然囡囡说道：“他们都不厉害。”
    李灏看向囡囡，惊讶道：“你不是睡了么？”
    “没有，这么吵，囡囡睡不着。”囡囡揉揉自己的眼睛，嘟囔道：“囡囡只是困了。”
    李灏微微一笑，问道：“那他们都不厉害，那你觉得谁厉害？”
    “自然是大哥哥了。”
    “为什么？”李灏好奇问道。
    “大哥哥给我糖葫芦吃了，他们可没有。”
    果然还是个孩子。李灏摸摸囡囡的头，透过打开的门看向大殿里，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就在这时，囡囡突然叫了起来，“娘，娘。”
    李灏顺着囡囡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古典美女缓缓踱步而来，旁边还有个骷髅架子，雪白额头上刻着一朵花。
    “明空大师！”李灏站了起来，对明空行礼。
    “呵呵，是你啊。”明空略微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灏放下闹腾得厉害的囡囡，然后摸摸后脑勺，苦笑道：“一言难尽。”
    囡囡跑到美女旁边，吱吱喳喳欢呼雀跃，笑个不停。美女蹲下身子，抱起了囡囡，冲李灏点了点头，算是致谢。
    李灏也点头回礼，然后对明空问道：“大师，能不能告诉我吴峥他怎么样了，去了哪里？”
    明空摇头，“不能。”
    李灏又问，“为何？”
    明空沉默。
    “大师连为何不能告诉我都不能告诉我吗？”
    明空点头。
    “靠。”李灏又丧气，又生气。明空笑笑，也不在意李灏的脏话，反而同他交谈起来。
    “施主，你我是真的有缘。这种地方，也被你进来了，这次打算活着走，还是不走了？”
    “大师，我还是想活着走。”李灏看向大殿里，抱怨道：“有个老头吸了我一大口阳气，我快没时间了，正着急呢。”
    “不急，不急。”明空笑笑，陪李灏坐了下来，随手在空中一抹，李灏便发现自己能够看清大殿中的战斗了。
    老人满头的灰发已经有了转黑之相，脸上的皱纹也平淡了许多，似乎是越打越年轻了。老人一直站在原来的位置，任凭女人如何攻击，也不会移动分毫。
    明空指着老人，“他叫吕不悔，修的是三转明魂诀。这功法讲究的就是养生，尤其对于灵魂的敲打，别有独到之处。”
    李灏惊讶地看着明空，“大师你认识他？”
    “他算是我的小辈。”明空又指着同吕不悔打斗在一起的女人，“她叫包婉清，暂代酆都城主，体修。”
    李灏看着老人双手不停掐印，身体已经被无数个印记包围，一时间有些入迷。明空敲敲李灏的头，问道：“看出什么门道了？”
    李灏摇摇头，“看不太懂，包婉清为什么不直接砍吕不悔呢？他们都是什么层次的高手，大师你知道吗？”
    “曾经是天仙。”
    “曾经？”李灏更加疑惑了，“现在进步了？”
    “是退步了。”明空站起来，说道，“唐欣，开始吧。”
    抱着囡囡的美女点点头，翻手一抬，顿时大地震颤，震源便在大殿中心。李灏看向大殿里，只见铜鼎下方的土地破裂，一块巨大碑石破土而出，将铜鼎顶得歪倒在一旁。
    “你敢？？”包婉清扭头，长刀对准了唐欣，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同什么东西角力。她怒目圆睁，瞪向明空，“你是谁？为什么要帮这贱人？”
    明空不说话，径直走进大殿，将铜鼎扶正，然后跳了进去。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李灏走进老人，问道：“前辈，你认识明空大师吗？”
    老人这个时候已经变回了最初李灏见到的样子，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愣愣地看着铜鼎。听见李灏问问题，他才回过神了，反问道：“谁？”
    “明空大师。”李灏指着铜鼎方向，“就是刚才跳进去的那个。”
    “不认识。”老人点点头，砸吧着嘴，“应该是个高人。”
    肯定是高人啊，不过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权当报仇了罢。李灏笑着靠近唐欣，问道：“这位......美女，你知道明空大师去哪里了吗？”
    唐欣笑着逗弄着囡囡，问囡囡：“是这个哥哥吗？”
    囡囡点头。唐欣转头，对李灏笑了笑，说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李灏等得焦急。他挠着头，又问唐欣，“我可不可以先走啊，我时间不多了啊。”
    “走？”唐欣扫视李灏一眼，“你知道怎么走嘛？”
    见李灏焦急神色，唐欣浅笑着道：“放心，我等下亲自送你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能说到做到？”李灏还是不放心。
    唐欣见状，摸着自己的胸口，起誓道：“我以酆都第一百二十八任城主的身份发誓，说到做到。”
    “咚咚”，铜鼎发出巨大声响。回头看去，明空已经爬出了铜鼎，手里还拿着一块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