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两位稍等。”
服务生拿了菜单,给温柠和沈亦柏各自倒了一杯温开水,便走了人。
“我先自我介绍下。”
餐厅其他顾客交谈声悉索不停,沈亦柏没有让两人之间冷下场子,服务生前脚刚走,他便嗓音低缓介绍起来自己。
“我今年三十二岁,是京大的化学教授,平时没课会在研究所待着,不抽烟不嗜酒,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房车是全款购入,没有贷款压力,经济状况稳定——”
沈亦柏看向温柠,敏锐察觉到她似乎因为什么变得紧张而垂了眸时,他略作停顿,结束了自我介绍,“大概就这些,你如果还有其他想要了解的,可以直接问我。”
温柠从听见“京大”这两个字眼起,平静无波的心开始紧密地荡起涟漪,她知道自己昨天看见“沈亦柏”三个字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她认得他,是单方面认识。
去年她大学毕业,瞒着千佳慧打算考研,初试已经通过,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污尓司久凌罢衣九尓温柠本科是化学专业,考研没有跨专业,她打算报考京大的研究生,打听了几位打算招新的硕导,这里面就有沈亦柏,她当时便通过邮箱联系了他。
复试那天,千佳慧得知她考研的事,把她锁在房里让她错过了那场沈亦柏会到场的复试面试。
温柠从没想过人生会这么戏剧化,她会在相亲见面会上碰见自己曾经打算报考的研究生导师。
她没办法不紧张,她垂眸,两只搁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蜷起紧握。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头顶传来沈亦柏温和的关心,温柠竭力不让自己失态,她掀眸,明明已经竭力让自己平静,可温柠知道自己看向沈亦柏的眼神带上了控制不住的躲闪,不知道是来自于对学术界大佬的怵意,还是当时她缺席那场复试面试的心虚,她极轻地咬了下一下内嘴唇,轻声说,“没有不舒服,我也没什么要问的。”
温柠打算快速结束这场相亲了。
她再想把自己嫁出去,也不能跟曾经打算报考的研究生导师谈婚论嫁。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沈亦柏瞧着温柠突然躲闪起来不敢直视他的一双湿润乌黑的桃花眼,他脑中倏然闪过一张蓝底证件照,照片上女生穿的衣服他早就忘记,但那张脸他倒是印象深刻,如若不是瞧见温柠这双桃花眼,他不会想起来那张漂亮到令他记忆犹新的鹅蛋脸。
眼下那张证件照上的脸在脑子里逐渐清晰,也一点点跟面前的温柠面庞重合起来,沈亦柏眸微微一动,极轻地眯了下眼,说:“温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让温柠如坐针毡,她不再提起要走的事,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头,紧张让她吐息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否认,“我不认识你!”
沈亦柏阖了下眸,温声道:“我觉得温小姐有些眼熟。”
“……我们没有见过面。”
温柠没有往沈亦柏记得她的证件照这件事情上想,她不知道沈亦柏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她不认为沈亦柏会对一年前的一张证件照记忆尤深,她说了假话中的真话,她跟沈亦柏确实没有线下见过面。
当年报考他的研究生,她在京大的官网上看过他的学术照片。
学术照片高清至极,照片上他五官过于出众,但温柠记性不算太好,她刚才看着沈亦柏那张脸,完全没记起来。
“是吗?”沈亦柏端起杯子淡淡抿了口水,“应该是我记错了。”
餐点上来,温柠不能不礼貌地起身就走,她打算简单吃几口再提出要走。
温柠不知道的是沈亦柏同样打算结束这场相亲。
沈亦柏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她过于漂亮,他的记性又极好,眼下才过一年,温柠的五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独着装和发型上稍显成熟。
那张证件照,温柠是披着头发,额头上还有很薄的一层刘海,清细漂亮的眉眼遮不住,鼻梁秀挺,唇不染而红,清纯稚嫩感要溢出照片。
沈亦柏想,那张证件照应该是大一或者大二拍的。
眼下的温柠长发及腰扎着柔顺的低马尾,一张雪白小巧的鹅蛋脸袒露无遗,眉眼比证件照上更浓迤精致,白衬衣和西装裙也将她衬得更知性美丽。
当年如果她没有错过那场复试,眼下她应该是他带的研究生。
沈亦柏再着急结婚,也不打算跟阴差阳错就会是自己学生的温柠谈及婚姻,师德甚至促使他去关心温柠去年为什么没有参加复试,但,在相亲见面会上提及一场已经过去的考试,未免太过荒谬,沈亦柏压下到嘴边的关心,对温柠道:“先吃饭吧。”
他看得出来温柠也不想继续相亲下去,他不打算挑明两人之间的那点师生牵扯,也不打算为难她,吃饭时他只捡了几个无伤大雅的话题跟温柠聊着。
温柠紧张至极,但沈亦柏跟她交谈,她没有让话头落在地上过,她都一句一句答了。
一问一答间她不能再乖顺,微感意外,沈亦柏用餐间隙掀眸多瞧了几眼温柠。
她的脾性倒是出乎意料地温顺。
餐吃了三四分钟,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牛肋骨在餐厅乱跑,温柠安安静静吃着饭,那小女孩突然脚下崴到,径直往温柠拿着汤勺的右手上撞去,汤勺里的花胶带着汁水砸在她的黑色直筒裙上,脏污一片,小女孩也因为崴到脚猛然跌坐在地上哇哇直哭。
温柠没有管自己的裙子,下意识从椅子上蹲下身,去看小朋友,她声不自觉放的很柔,“有没有撞到你哪里?”
不等小女孩回答,女孩的父母过来,一脸歉意道歉抱走了小女孩,“对不起,打扰你吃饭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小女孩被父亲抱走,温柠才坐回位置上,安静地用餐巾纸擦拭自己直筒裙上的脏污。
好一会,她发觉头顶有道灼灼视线,她忍不住抬头,下一秒,她对上了沈亦柏略深的眼眸。
“沈先生……怎么了?”
沈亦柏目睹全程,温柠的情绪稳定温和到令他微诧,如果是普通女生,即便不会对小女孩发怒,也会先在意自己的裙子,而不是穿着五厘米的细高跟蹲下身先去关心小女孩伤到了哪里。
他心里稍动,脾性乖顺听话情绪稳定,沈亦柏直觉往后的相亲应该遇不到这么适合步入婚姻的合适人选,如果错过这个,兴许真的如齐宣所言,他相亲相到明年也找不到适合步入婚姻的相亲对象。
“裙子能处理干净吗?”沈亦柏搁下汤勺,拿过纸巾,擦拭了下唇角和手指,“附近有商场,我陪你去买一件。”
“不用。”温柠觉得也是时候说再见了,她右手去够屁股后的包包,“我一会还有事,沈先生,今天就到这——”
“温小姐,恕我冒昧。”沈亦柏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打断了她。
温柠心跟着紧了紧,生怕他再问起是否认识一事,她拿包的手停下那里,极轻地吞了下口水,“您说。”
“实不相瞒,我需要一段长久稳定的婚姻,一顿饭相处下来,我对你很满意,如果你也是如此,我们可以在近日领证吗?”
温柠心跳地更快了,原因是她觉得此刻很荒谬,竟然会被曾经打算报考的研究生导师问及婚姻,她也觉得紧张,她在桌下紧握着拳头,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口,“对不——”
她才吐出两个字,她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来自千佳慧的微信消息,内容也随着面容自动解锁清晰可见。
母亲:【你的‘气’应该消了吧?你晋安叔又给你介绍了两个身价上亿的富豪,你叔说脾性绝对比以前那几个好,气消了就回来家里吧,我给你收拾收拾,你晚上去见一面。】
那一瞬间,温柠好似被千佳慧隔空掐住脖子,痛苦窒息感随之而来,她喉间梗塞了下,垂了垂眸,拒绝沈亦柏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几秒后,温柠再次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沈亦柏,她曾经打算报考的研究生导师、学术界受人尊敬的科研大佬,她改了主意,咬着唇,很轻地点了下头,说:“好。”
第5章 请吃x5
“吃饱了吗?”
沈亦柏察觉到温柠一开始是要拒绝的,后来看见了一条微信消息,“对不起”三个字才说两个便戛然而止,虽然他不知道温柠为什么改变主意,但他想温柠应当跟他情况一样,都急需一场婚姻从当前的生活里解脱出来。
“嗯。”温柠轻轻点头。
“这里人声躁杂不适合谈事情,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继续。”
“去哪里?”
“隔壁咖啡厅不错。”
温柠没意见,拿起屁股后的挎包,从椅子上起身,“好。”
正值午后,室外阳光灿烈,餐厅外面的空地上行人很少,温柠从餐厅走出去时,目光下意识往昨天李坤城停车的地方看了看,她记起来自己昨天仓皇从李坤城车上逃出来时差点跌到,最后被好心人扶了一把的事。
这件事不过是脑子里一闪而过,温柠微垂下眸,微微落后沈亦柏一步往咖啡厅走。
咖啡厅跟餐厅挨着,步行不过七八步。
沈亦柏先到咖啡厅门口,停下,长指握住咖啡厅的门把手往外来,然后微微垂眸看向温柠,“请。”
“谢谢。”
温柠能很明显感知到沈亦柏跟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相亲对象都不一样,他的绅士像是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而不是伪装出来的,就像是给女士开门等女士先进这件小事,温柠以前的相亲对象里没有一个人为她做过。
咖啡厅门不算宽,门外两侧放置了太阳伞和室外藤椅,温柠道完谢,进门跟沈亦柏擦肩而过时,离他有些近,温柠闻到了他身上一点十分清淡的木质香。
她对沈亦柏身上的木质香感到熟悉,却记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晃神思索的时候,温柠没注意到有人正从里面往外出,那名女生低头在看手机也没看路,两人额头猝不及防相撞,她闷哼一声,人往后踉跄了一步,随后温柠察觉到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微微抵住了她的后腰,一声低沉磁性的“小心”响在头顶。
那一刹那,这声“小心”跟昨天李坤城车外的一声“小心”声调内容完美重合,温柠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对沈亦柏身上清淡的木质香感到熟悉。
昨天在餐厅外空地上随手一扶不求回报的男人是沈亦柏。
跟她相撞的年轻女生站稳后,收了手机,低声道歉过后,便匆匆从温柠身侧走过,温柠还在为刚才想到的事震惊,竟然这么巧合吗?她昨天就跟沈亦柏擦肩而过过。
“卡布奇诺可以吗?”
一声低沉询问拉回温柠的神思,温柠看向跟她一同进了店内,手臂也早就从她后腰撤离的沈亦柏,她摇头,习惯使然她不喝含糖饮料,“冰美式吧。”
“嗯,你去找个位置坐下。”
饭点时间咖啡厅里座位上人不多,顾客基本上都在购买区排队拿外卖。
空位很多,温柠便找了个靠窗有高大绿植遮挡视线的位置坐着。
手机上千佳慧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母亲:【你现在连妈妈的微信都不回了是吗?温柠,你如今是真的越来越不听话了!】
温柠出神看了一会手机屏幕,几秒后,她锁屏手机,把目光移向明亮窗外。
五分钟后,沈亦柏端来两杯咖啡,一样的冰美式,一杯推到温柠面前,一杯放在自己跟前。
“关于我的问题,你还有想要了解的吗?”沈亦柏浅抿了一口美式,看向温柠问道。
“没有。”温柠没动咖啡,她双手搁在膝盖上,微垂了眸看桌子上的条纹花布,不等沈亦柏反问,便礼尚往来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我说下我的基本情况,今年二十二,去年毕业于睢成大学,现在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做幼师……我没什么不良习惯。”
想了想,温柠手指揪起一点直筒裙的裙身布料,她说:“我的经济状况不算稳定,我工资卡不在我手里,工作一年多到现在存下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兴许——”
她略作停顿,还是坦白,“兴许一段时间后,我会面临失业没有任何收入的境地,所以如果你领证的想法不变,我们在领证前应该去做一下婚前财产公证。”
她的幼师工作是千佳慧托了关系帮她找的,在睢城一家赫赫有名的贵族幼儿园当老师,薪酬待遇不菲。
但千佳慧看中的不是薪资,而是温柠可以通过这份工作接触到更多有钱人,毕竟那所私立幼儿园一年学费要五十万,能在那里上学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千佳慧想的是万一哪天那个有钱人看重温柠的脸蛋和性情,把给温柠介绍自家亲戚,那温柠仍旧可以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也是千佳慧堵死温柠考研的路让她一毕业就入社会的原因。
千佳慧一是觉得有钱人对太高学历的女性总是望而却步懒得招惹,二是温柠真要去读研了,那温柠势必没有时间花费在维系有钱人的婚姻上,所以千佳慧异常排斥她去读研。
如果千佳慧得知她跟一个大学教授结了婚,势必会气到搅黄她帮忙给她找的工作,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从理智上看,温柠眼下急切想要一场婚姻来摆脱母亲和成晋安的相亲骚扰,她的经济状况和失业风险,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坦白全然告诉沈亦柏。
毕竟她的情况相比于沈亦柏来说,实在是太过糟糕,如果沈亦柏要找步入婚姻的合适对象,温柠想,她应该不算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沈亦柏听完也许会后悔在餐厅里问她是否领证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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