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赵琅也开口,“倘若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后世子孙掘了您的皇陵,享受您的财富,那也是好事一桩。”
祁峟闲闲地瞥了眼赵琅,“赵爱卿的好意朕心领了。”
“只是这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朕的陵寝,后世儿孙守不守得住,那可就是未知数了。”
“一个不小心,朕的财富给了那敌对势力,反而是助了敌人一臂之力……”
赵琅蔡姚雪闭嘴。
其余诸臣也跟着沉默。
他们陛下是个主意大的,确定下来的事鲜少有更改的可能。
大家自知劝不动,索性也都懒得再劝。
随了他们陛下去。
“朕死后,随便裹匹马鞍,死哪儿埋哪儿,让朕的骑兵部队亦或是朕的民兵部队,踏平朕的埋尸场所。”
“待到来年春天,春风吹绿了草地、吹活了柳芽,繁花盛开,灿如朝霞,朕死在锦簇花团中,也算是此生无憾。”
祁峟说着话的时候,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无言的豪情与感动。
那可是他大祁的骑兵,造价昂贵的骑兵……
镇守在北疆,一寸一寸收复失地的英雄的骑兵。
那可是他大祁的民兵,孤寂守在边疆的兵士,面临着无边的寂寞、未知的危险,三年、五年、十年,青春与热血献给大祁,献给疆域……
祁邖公主坐在小号的木椅上,椅子上雕刻着温柔活泼的白泽瑞兽,她静静听着皇兄的讲话,脑海里显现出壮阔波澜的画册:飞扬的马蹄踏起漫天黄沙、手持长枪的战士们纪律严明的横跨土地……红的黄的花交相辉映,碧绿的草波柔柔荡漾,自由、鲜活、生动、空灵。
祁邖握紧了拳头,她死后也要这样埋葬,埋进青山绿水的湿润土壤里!
众臣皆沉默。
祁峟收回跑远了的话题,继续对蔡姚雪道:“既然是征召来替朕修建陵寝的民工,那他们给宗室们修建陵墓的工钱自是不能少的。”
“这钱结清后,朕的王爷公主们必然是还有维修祖坟、修缮房屋的需求,那朕也不能不满足他们。”
“民工遣散两万,留京一万,让他们专门给朕的王爷公主们服务。”
“这个京城施工队,薪水、规制、住所、长官任命……”
“蔡爱卿,你自己看着办。”
“朕把处置权统统交付于你。”
蔡姚雪领命,“是。”
“臣与工部诸人,必将竭尽所能,不负帝望。”
“好。”
祁峟表情舒缓不少,带着明媚的笑。
少年人的眼睛璀璨明亮,透露着勃勃野心。
工部尚书蔡姚雪归列后,工部侍郎蒋梦寒站出来,道:“陛下,今岁税收充实,国库富足,理应广兴建筑。”
“陛下舍弃了皇陵建造,是否需要改造其他建筑呢?”
祁峟被挑起了兴趣,他心里也很有基建的热情。
“蒋爱卿有何看法?”
“以臣之见,不妨在各地广修粮仓,广泛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修粮仓。”
祁峟呢喃了片刻,对掌管户政的夏妍问道,“我朝粮仓可还够用?”
夏妍沉默了片刻,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道:“十户九空……”
众人不由倒吸凉气。
祁峟也不自在地拧紧了眉头,他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老天不给力,旱灾洪灾轮着来……,他也知道这几年战乱不断,国库空虚……
但他不知道,粮仓都到了十有九空的地步。
蒋梦寒也不说话了。
屯粮屯粮,那当然是先有余粮才能屯粮。
修粮仓,那当然是已有粮仓不够用了、存不下了再修粮仓。
这已有的粮仓都装不满,这……
祁峟最先从惊叹中回过神来,道:“修粮仓的事改日再议。”
“安南平原丰收多少年了?”
夏妍立马开口,“近二十年,从无天灾。”
“安南收成一向很好。”
一向很好吗?
祁峟沉默了,他想了想祁淼森回京述职写的报告,“安南地势平坦,积水容易而泄洪艰难,若遇天灾恐殃及全省……”
祁淼森是敏宁郡主的养子,又是他任上第一位探花郎,是愿意花心思、扎根土地里研究种地技巧的人才,这人读书多,歪心思也少,很受祁峟的信任与器重。
祁峟没亲去过安南,但他信任祁淼森的描述。
祁峟想了想,开口,“安南的分地放奴运动,进展如何了?”
“地主家的奴隶数额严格限制在一百以内,诸位豪强虽心有不服,却也不敢明面上反对。”
负责此事的王晚成站出来,“但奴隶们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生出来的孩子天然带着奴籍,人口一代代繁衍,一百名奴隶能壮大到两百、三百、乃至五百之数……”
祁峟皱着眉头听王晚成的解释,松缓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祁峟开始头疼了。
一直沉默的祁邖公主突然开口,“奴隶生出来的孩子天然带着奴籍吗?”
“可是我爷爷是王爷,我爷爷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王爷啊!”
“我就当不了。”
祁邖的亲爷爷景王尴尬地站在朝廷正中央,还是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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