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偶遇，努大海和雁姬

    小黑胖挑眉, 揉着头坐了起来，接过扇子展开来细细看着：“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扇子整体乌黑如墨, 暗暗流转出一种如金似玉的光辉。扇子上用甲骨文写着数十排竖体字，笔法傲气洒脱, 甚是好看。
    老六大笑，答非所问：“百乐园今天有花芝麻的《锁麟囊》，这时节正要开戏，你去不去？”小黑胖的问题没法回答，他只好避而不答。
    小黑胖知道他不想回答，只是不便回答。一手拿着扇子，披衣起身。她的心理还有点虚弱, 可是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很强壮。小黑胖忽然难以控制的摸出一支烟来, 叼在嘴里点燃了。她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嘴，吐了一口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了很多的事情，也把很多事情想的很清楚。
    譬如说她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杨戬这样做的目的。杨戬的目的必然是要让杨莲看到自己的痛楚, 让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有多大的错误。小黑胖对于杨二爷能确定的事情不多, 但他是个百分百的妹控。至于三圣母？天真活泼，但也是个很善良好奇心很重的人。她甚至于已经猜到杨戬和敖寸心之间的关系已经修复了。所以她拿着这把扇子，就更加的心惊胆战。谁知道杨戬还有什么阴谋？
    依依不舍的把扇子递给老六，笑道：“我不敢要。”
    老六诧异道：“你一向喜欢我府中兵刃，怎么有了这把胜过我府中兵刃的法宝却又不要？”
    小黑胖叼着烟想了想，歪过头笑道：“凡是异宝，均是有德者居之。我这人无才无德, 恐怕要了宝物会折福折寿。”
    老六摇头道：“不是这样说的。二爷既然把东西给了你，所有的事情自然都安排好了。你尽管拿着。”
    小黑胖想了想，还是说：“我只是个凡人，用这样的宝物未免太……太不科学了。我这人粗枝大叶，难免会有让别人看出端倪的时候，到时候反倒难以解释为什么一把扇子会变化。倒不如六爷把那把短刀给我吧。”
    老六沉下脸来道：“别跟我装。你心里想什么我尽知道，这扇子对仙人来说不算什么，不会给你惹麻烦。二爷把这扇子给你，不是有什么计谋也不是要你做什么事。想要就尽管拿着，少给我客气。”
    小黑胖听他这样一说，就知道自己必须得收下了。索性喜滋滋的笑了起来，抱着扇子亲了一口，然后嗅了嗅。眉开眼笑的一抖手，把扇子变作了一把短刀。
    老六忍不住问道：“你善用长兵器，学的枪法棍法，为什么那么喜欢我的那把刀？”
    小黑胖笑道：“卓东来用的是沉重而锋利的短刀。而且我家爷一直想要一把二尺长黑檀鲨鱼皮鞘的短刀，只是便宜的他看不上，贵的又买不起。我本想求六爷把那把短刀送给我，然后给我家爷。不过把这扇子给他，他会更开心。”
    老六道：“有这扇子在，倒是可以很好的隐匿凶器。”
    小黑胖嘿笑两声，摇身一变，变了个清朝的中年男子模样。身材不高不低，消瘦的面容并不好看，唇上挂着一抹短短的小胡子。她沉声道：“六爷，花芝麻的《锁麟囊》我们还去不去听？百乐园的戏座很容易满。”
    老六驾云，小黑胖土遁。两人都到了百乐园，六爷早就在二楼包下了一间雅座。小黑胖进了包厢，把手里拎着的点心包打开来，摆上四色果品、四色点心、四色软糕、四盘凉菜外加一壶酒。
    王母盯着自己手里这一包瓜子，再看了看她摆了满满一桌的吃食。很不开心的招招手叫侍女去准备巨多的零食。
    敖寸心却已经很开心的拿着杨戬地给她的食盒，食盒中有二十种点心，每样一块。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开心。杨戬松了口气。他在小黑胖使劲买点心的时候就连忙去准备东西，总算让老婆开心起来了。
    老六盯着这壶酒看了一会，道：“你在听戏的时候要喝酒么？正经听戏的人是不会吃东西的。”
    “六爷，这戏一听一个时辰，不吃点什么心里烧的慌。点心吃多了自然要喝点茶，但是厨房里没有茶壶。”
    老六忽然指了指对面，轻声道：“看！”
    小黑胖和老六所在的这个包厢的斜对面，原本是一个空着的包厢。可是这个包厢现在却走进去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两男是努大海和骥远，两女是雁姬和洛林。
    努大海打扮的十分粗豪，显然没有经过雁姬的心细雕琢。骥远穿的像个翰林学士，斯斯文文的站在一旁。
    雁姬打扮的艳光四射。虽然美艳无双、顾盼生辉，却又不失将军夫人的尊贵、华美、体面。洛林在她身边伺候着，打扮的清丽脱俗。一身极淡粉色的旗袍，头上插着几样略有些素气的玉饰，这身打扮颇有些新月的影子。
    小黑胖直勾勾的盯着雁姬看了一会，忽然离开了栏杆，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里开始吃东西。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都很好。”小黑胖挑挑拣拣，拿起一块枣糕：“雁姬已经掌控了一切。努大海仍旧‘为爱痴狂’，只不过他痴狂的对象从新月转移到自己老婆身上。雁姬已经把新月降到女儿的辈分上了，就连天真可爱的洛林也被她利用上了。洛林和新月的关系好，她和新月打扮的相似才能让新月看见。也能让新月知道雁姬对她的定位。”
    老六皱了皱眉头：“洛林可以算是天真可爱么？她能对雁姬说那样的话，简直是忤逆不孝。那有一个女儿会苛求母亲善待父亲的小妾，这简直就是没脑子。”
    “什么都不懂，就是天真可爱。不知善恶，不懂是非，不辨黑白，这就是天真。这种天真的人最好利用了。新月能利用洛林，雁姬也可以。谁有本事谁就得到一切，这本是一件在正确不过的事情。而且很公平。雁姬斗法胜利~”
    老六盯着再吃枣糕的小黑胖，忽然道：“你为什么总是在吃东西？”
    “饥饿，本就是人类最不能抗拒的两种欲望之一。”小黑胖小声的咀嚼，咽下，喝了一口茶：“我饿过，所以害怕饿。饥饿固然可以让人变得清醒而理智，但也容易让人被愤怒的情感控制。重点是，我有一次被人饿到胃痛。”
    戏台上的佳人浓妆艳抹，分外妖娆。一身美艳的凤冠霞帔，唱腔高亢婉转。花芝麻的嗓音，就如同芝麻开花一样，真正是一节更比一节高。小黑胖听得入迷，手里拿着扇子拍着板。
    努大海却没有看戏台上的花旦，只是一味的盯着雁姬，痴迷的看着。他的头发微微有些乱，脸上有些淡淡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么整齐。可是他现在做的事情比他头发整齐、下巴修的干净，身上衣服整齐时要体面的多。
    骥远和洛林都在认真的听戏，雁姬摇着垂金小扇倚在栏杆上，用一种沉迷的表情看着戏台。她仍旧很美。
    这戏是个大团圆结局，小黑胖早就听过无数次了。把几段精彩的唱段听完了，把几段漂亮的水袖身段看完，她就一直盯着雁姬看。
    雁姬没有感觉到小黑胖的目光，可是努大海是杀场里打过滚的汉子，猛然间瞪了小黑胖一眼。然后一伸手把雁姬搂了回来，紧张道：“有人再看你！”
    洛林不以为意的笑笑道：“额娘这么漂亮，难免有不懂事的人多看两眼。”
    努大海心说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可是我老婆凭什么给别人看？他心思一转，吓唬雁姬道：“别露头，小心是刺客。”
    雁姬本来不愿意，可是被他一吓，立刻乖乖听话。
    努大海把雁姬拉到视线的死角，给她披上披风，低声道：“下次别出来听戏了，我叫戏班子来咱家开堂会。”
    雁姬故意闹别扭，道：“咱们家不方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哪有什么刺客。”
    骥远跃跃欲试：“阿玛，你说的是不是斜对面的那个小胡子男人？”
    努大海道：“你也看到了？”
    骥远道：“我去问问他是谁。”
    雁姬闪电般的出手，扯住他的耳朵：“好好护着你妹妹，身边都没带趁手的兵刃，闹什么！”
    努大海本来想让他去，雁姬一开口他立刻道：“说得对！骥远在这儿呆着。我去看。”
    雁姬只得再一次出手，只是手里捞了个空，只扯住了努大海的辫子：“努大海，你别太莽撞了。或许是误会呢。”
    努大海摆摆手：“他看着你的眼神不怀好意。要真是误会倒还好说。要是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我堂堂威武将军还能出事么？看我把他们收拾了！夫人放开我的辫子！”
    雁姬在一次拉住他。温柔的给他整理凌乱头发和衣服，叹气道：“你小心些。”
    努大海抱怨道：“又不是去见什么正经人，干嘛这么细致。”他嘴里虽然抱怨，却一脸幸福的看着雁姬。
    老六笑道：“你要怎样？”
    小黑胖把艾窝窝放下，叹了口气，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穿着深紫色旗装，头发盘在脑后的已婚妇人。她用的是自己本来的模样，难得的淘气：“劳烦六爷了。”
    老六摸摸下巴，也摇身一变，却是变成了王斌的样子：“借你家男人的容貌一用。”
    小黑胖脸上的红晕忽然变成极强的苍白。她忽然扭过头，盯着墙角，不再看老六一眼。
    老六道：“你生气了？”
    小黑胖摇摇头，眼中泪光隐现：“我只是怕忍不住扑过去非礼您。这张脸让我垂涎三尺。”
    努大海敲门而入之后，老六自称‘王某’，介绍小黑胖为‘王文氏’。努大海见这里并没有方才窥探他妻子的小胡子男人，便托词：“打扰贤伉俪雅兴，实在惭愧。只是在下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位故人，故而来看一看。没想到竟然是在下看花眼了。”
    老六笑的斯文儒雅：“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不妨与在下共饮一杯。”
    努大海摆摆手：“实不相瞒，内子家规森严，在下实在不敢贪杯。”
    小黑胖始终侧过身，低着头坐在老六身边。摆出一副大家闺秀，豪门夫人的仪态。她用檀香小扇很自然的挡着脸，眼睛都没有向努大海身上看一下。
    老六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兄台未遇旧友，不妨再交新朋。夫人何不斟酒两杯……”
    小黑胖忽然把手中小扇丢在老六身上，娇嗔道：“既要喝酒，你自己斟来。既说好了陪我喝酒聊天听戏，又和不相干的人说个没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位夫人？平日里要你陪我下棋就百般推脱，出来了你倒是玩的如鱼得水。这未免太过分了！”
    老六愣在当场，努大海却微微笑了起来，拱手做辞而去。
    老六一脸的诧异变回原形：“你不想和努大海说话？你心里明明很想对他下一些心理暗示，我给你创造机会，你怎么不用？”
    小黑胖拾回扇子，黯然道：“冒犯六爷，还请恕罪。”
    老六忽然柔声道：“你……你刚刚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王斌？”
    小黑胖失落了一下，随即强作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不是。只是不喜欢努大海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一个男人若为了一个女人而沉迷不能自拔，这个人就根本不值得重视。”
    努大海回到他自己的包厢里，对雁姬道：“夫人别担心了，偷看你的贼人已经逃跑了。”
    雁姬笑道：“我就说没什么事嘛，你还担心。夜深了，早点回去吧。”
    两人手拉手肩并肩的回去了，一路上柔情蜜意，眉来眼去。洛林和骥远均觉自己碍事。可是谁想到在将军府中，新月打扮的楚楚可怜，正等着努大海回来。
    努大海虽然没有对新月情根深种，可是新月却已经对他一见钟情。疯狂的少女总是不好办。更何况努大海心中并非对新月一丝情谊都没有，只是雁姬的美艳盖过了他的情思。
    老六和小黑胖听了一场戏，乘着月色溜溜达达的走了回去。京城的夜晚明灯高挑、团花似锦、热闹非凡。路两旁有各色铺子，还有许许多多挑着担子推着小车的小贩，一声声叫卖声十分动人。
    小黑胖左顾右盼，满意的小声说道：“晚上的灯笼真的不是大红色的。我知道所谓的古镇什么的，都被不该有的红灯笼破坏了。但是没想到这时节的灯笼都是淡黄色的纸，上面还写字。真好看。”
    老六鄙夷道：“说实话现在这些古镇收拾的真不对！居然没有青楼。美人是特色之一！”
    小黑胖诧异道：“六爷也关注这方面的问题么？您不是……咳”
    老六羞恼道：“我说的是只用来喝酒听小曲的青楼。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小黑胖恼羞成怒：“什么叫我喜欢的那种？六爷把话说清楚，我喜欢那种？我喜欢的是良家妇女！”
    老六道：“鱼玄机，李师师，董小宛，苏小小，这几个人你喜不喜欢？”
    小黑胖想了想，花痴道：“嘿嘿嘿嘿~喜欢~六爷说的有道理~”
    老六自动转移话题道：“我还是不爱听京戏。你会唱山东快书么？”
    小黑胖跟着他移开尴尬的话题，点点头：“当然会。但是只会一段《李逵夺鱼》，还有点忘词了。六爷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唱给您听。只是得找一个贴板的人。我手小，一直没学会快板。”
    老六从袖子里摸出七块板，晃了晃：“我会。”
    小黑胖大笑：“我山东话可不太标准，六爷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