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点点头:“周总旗常年戍守边关,最是熟稔这边的情形,此行有劳周总旗多多费心。虽说在下无官无职,只是等事情办完之后,有机会定是会为总旗说上几句话。”
终于是得了允诺,周总旗的脸上立马是露出欣喜。
无官无职不要紧啊。
只要是贵人就行。
虽说这贵人身边两人都未曾穿戴官服,可是那把绣春刀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说不得,这位贵人就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
于是,有了朱允炆的允诺之后,周总旗一时间浑身干劲。
他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转头看向身后的麾下将士,高声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到了黄河边眼睛都放亮些,若是误了事,回头就自己去山上待着。”
偏头关所西南方的山岭中。
山间洁白的雪地上,露着一道长长的蜿蜒着的痕迹。
风雪之中,一行人艰难的跋涉着。
不时有人栽倒在雪地里,带着满身的雪水爬起来。
有些人,则是倒下之后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韩明王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唯恐自己倒下之后也会爬不起来。
队伍前面,几名护卫开头,为后面的人踩踏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刘宗圣身上裹着好几层的棉袄羊皮裘,整个人看着像是熊一样的厚重。
这样的遭遇,让韩明王心中无比的怨恨。
就是因为刘宗圣那所谓的大业,本来他们完全可以借着白莲教,躲避官府过着富足日子,而现在只能在这不知方位的晋西北山脉之中艰难跋涉,亡命逃窜,躲避官兵追捕。
他不禁想到当年,父辈们葬身长江的旧事。
这让韩明王有些害怕,自己是否也会被刘宗圣拖累着,被冻死在这茫茫大雪之中。
“河……”
“黄河!”
“我们走出来了!前面就是黄河!”
“河面真的都结冰了……”
在前面引路的几名护卫,忽然欢喜的大声叫喊起来,望着前面一片洁白晶莹的黄河河面,不由喜极而泣,跌坐在雪地里。
“黄河?”
韩明王那快要死寂的双压,忽然爆发出一团亮光,整个人都觉得热了起来。
“让我看看!”
韩明王低喝一声,深一脚浅一脚的加快速度赶到前面。
一直到了护卫们的前头。
望着眼前结冰的黄河河面,韩明王重重的呼吸着,吐出一团团的白烟。
“太保,我们到黄河边了!”
韩明王转过头,脸上满是欢喜。
刘宗圣抬起头,看到了前头,向着结冰的黄河两岸观察了一阵,便伸手开口道:“下面有村子,从那边过河。”
半个时辰之后。
结冰的黄河河面上,刘宗圣等人已经换上了晋西北特色的百姓装束,坐着好几架能在冰河上行走的爬犁,低着头在风雪之上,往黄河对面可供上岸的方位前进。
队伍里的爬犁上,角落里落着些许的血渍。而在队伍中有些人的身上,也有些细小的血点。
一场难以复述的残局,很显然才在刚刚不久之前发生。
坐在爬犁上,刘宗圣的眼里终于是少见的平和了一些。
韩明王更是有了一丝逃出生天的劫后庆幸。
“前面有边军……”
拉着爬犁,走在前面的护卫,转过头低声提醒了一句。
刘宗圣、韩明王两人立马低下头。
“按照计划行事。”
刘宗圣低声出口,吩咐了一句。
驾马从偏头关所赶到黄河上的朱允炆等人,跟着周总旗的指引,在河面上分出两队,沿着黄河上下游搜寻。
不多时,便看到下游河面上,有一队百姓正在架着爬犁要过河。
孙成皱眉道:“这时节还有百姓出来?”
周总旗轻叹一声:“边关苦寒,百姓们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口粮,想来是进山捕猎添补家中吃食的。”
朱允炆则是皱眉道:“围上去,远远的核查一遍吧。”
机缘,便在如此巧妙的安排下,让朱允炆在这结冰的黄河上遇到了刘宗圣。
周总旗得令,指挥着麾下官兵,加快速度向着乔装成晋地百姓的刘宗圣等人围了过去。
“偏头关所,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
周总旗骑在马背上,目光警惕的盯着刘宗圣等人。
走在前面的护卫,赶忙躬身抬头,有些紧张的回道:“军爷,草民要过河去捕猎。前些日子听说河对面有野鹿群,村子里粮食不够吃了,这才想着能不能碰个机会。”
周总旗点点头,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眼前这支队伍。
模样倒是都与寻常百姓有甚不同。
他心中的警惕,也稍稍的松懈了几分。
“那两人,抬起头来。”
正当周总旗要开口放行的时候,朱允炆已经是驾马到了他的身边,看着坐在爬犁上,挤在一起的刘宗圣、韩明王二人,冷声开口。
那前头的护卫眼底生惧,开口道:“军爷,他们脸上冻疮烂了,难看的紧,还是不要脏了军爷们的眼了。”
周总旗回头看了朱允炆一眼。
边地苦寒,只要一个不留意,身上就会出现冻疮,若是不加治疗,很容易就会冻疮溃烂。
想边关上,大抵是没有几个人不曾有过冻疮的。
想着想着,周总旗就觉得自己的脚后跟发痒。
朱允炆却是脸色依旧,手已经是握在弩柄上:“我叫你们抬起头来。”
说完之后,他已经是双手持弩,箭头直指低着头始终不敢抬起的刘宗圣、韩明王二人。
此刻,刘宗圣、韩明王二人心中早已震惊不已。
他们想过,自己二人逃离太原城,朱允熥定然会派出官兵追捕他们。
但他们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朱允炆本人。
若是旁人,他二人便是露面了,也有机会遮掩过去。
可眼前却偏偏就是朱允炆本人啊。
韩明王满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被朱允炆给认出来。
刘宗圣同样是心生绝望。
当初在中都,他以为自己能拿下朱允炆,借此挟持,助力自己的大业。
只是谁能想到,朱允炆这厮不知好歹,竟然是和朝廷早有串通。
就是因为他一个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刘宗圣的心中,一团怒火开始熊熊燃烧着。
“杀!”
冰封的黄河河面上,忽的一声暴喝声响起。
刘宗圣愤然起身,藏在爬犁下的一杆短枪,被他奋力投向坐在马背上的朱允炆。
“小心!”
在朱允炆身边的田麦当即冷喝一声。
“围杀!”
周总旗也是怒而下令,心中则是对自己的看走眼,倍感沉重,唯恐自己这一遭要让贵人看低。
而若是贵人出了事,自己这条小命恐怕也要被搭上。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朱允炆双眼瞳孔紧缩。
手中的弩箭有些偏离,射出。
而他已经是侧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杆短枪,则是被高昂起的马脖当下。
短枪有一半都扎进了马脖子里,随着一声凄惨的嘶鸣,战马痛苦的倒在地上。
从伤口处留出的雪水,很快就在冰面上扩散开,滚烫的热血将一大片的冰面融化处一个凹坑。
厮杀,很快就发生。
周总旗麾下的官兵,一瞬间便驾马围了上来,与白莲教的人厮杀在一块。
孙成和田麦两人,则是挥刀下马,冲向刘宗圣。
滚落下马的朱允炆,早就忘了身上的疼痛,站起身将马背上放置的长枪拖出,脚步重重的踩在冰面上,亦是向着刘宗圣奔袭而去。
“杀!”
面对仇人近在眼前,朱允炆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很快就越过了孙成和田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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