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到底是谁在谋害本官!”
吏部衙门里,尚书大人的公房中传来一声叫骂,路过的吏部官员纷纷趋避不及,不敢逗留片刻,唯恐自己被引火上身。
公房里,翟善却是满脸愤怒,一身的无奈。
自己被人从背后下黑手了!
坐在椅子上的翟善双眼瞪大,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有现在这般的处境。
自己不过是刚刚执掌吏部,连屁股下的位子都没有来得及捂热,这些人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有时间要去做那些事情?
自己疯了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有意进奏陛下,革除朝廷积弊之事,百官委任皆取交趾道选官考核制而行。
翟善脸上一片阴沉,自己一句有关交趾道选官考核制度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可现在整个朝廷各部使司衙门的官员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并且还都言辞振振的表明,自己是何等的推崇此事。
现如今,自己就比那过街老鼠还要不如。
那老鼠还能知晓,人人都在喊打。而自己现在,可是一点都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将这等流言给散播了出去。
“来人!”
半响都没有想通的翟善,抬起头冲着公房外面喊了一声。
旋即,便有一名在吏部当差的小吏推门而入,恭敬的到了翟善的面前。
“尚书。”
翟善眉头阴沉,沉声道:“去请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来一趟吏部,就说本官新得了一样茶,想要邀他们一同评鉴。”
小吏不敢多问,听清楚了翟善的要求之后,便低着头躬身退下。
翟善却是越想心中越是烦闷。
现如今,自己走在东城各部司衙门前,谁都觉得自己是在图谋着他们的官帽,要奏谏推行复交趾道选官考核制度。
就连这吏部衙门里,同样又有多少人,对自己这个新任的吏部尚书暗戳戳的骂着。
越想越是郁闷。
翟善蹭的站起身,想了想,长叹一声,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盛放着茶叶的盒子。转而,便开始拿着一只生铁壶煮水。
少顷。
当吏部尚书公房里生出一股清净茶香的时候,任亨泰和茹瑺两人这才怀揣着疑惑,姗姗来迟。
刚刚烫好茶具的翟善,见到两人到来,脸上一喜,正要起身相迎,想了想又止住了念头,坐在位子上抬头看向两人。
“二位来的可是赶巧,在下刚刚烫好茶具。”
说着话,翟善便往茶盛中灌入热水。
因为是第一泡,茶味正浓,没有等多久,翟善便将茶汤分出茶盛,而后又分入三只茶盏里。
“正正好,首泡的茶汤。”
任亨泰和茹瑺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两人分别坐下之后,则是露出气定神闲,端的是细细评鉴起茶水来。
翟善则是不急不慢的准备着第二泡的茶水。
“翟尚书是因为这两日吏部……又或者说是关于翟尚书的流言风声而烦恼?外头传的翟尚书要奏谏朝廷推行交趾道选官考核制,非是翟尚书所为?”
茹瑺放下茶盏,直截了当的开口。
目光幽幽的看着明显脸色一愣的翟善。
翟善目光不断的闪烁着,而后轻叹一声,看着茹瑺,分外感慨道:“知我者,良玉兄也!”
一旁的任亨泰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所以,这桩流言风声所传之事,并非翟尚书所为?”
翟善翻翻白眼:“现今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以为,这是在下放出风声,好提前看看朝中同僚都是何种反应,好徐徐图谋?”
任亨泰点点头,看向身边的茹瑺:“这施政便如兵法,若说翟尚书放出风声,是为了一探虚实,也不为过。”
茹瑺则是从旁附和道:“如今,朝中同僚大多皆是如此想。”
呜呼哀哉。
翟善闻听茹瑺、任亨泰二人这般言语,心中不由便是一阵怨愤。
“这桩事,属实并非在下所为,也非是在下想要借风声试探朝廷同僚。”翟善认真的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茹瑺却是幽幽道:“翟尚书心中,可曾有想过朝廷推行交趾道选官考核制一事?”
翟善顿时哑然。
他张了张嘴,最后则是闭上了嘴,继续冲泡茶水。
茹瑺笑了笑,将翟善补上的第二泡茶水送入腹中,而后轻声道:“翟尚书现在是很想知道,这风声起于何处吧。”
翟善眉峰竖起:“在下现如今便如迷于黑巷之中一般,还请良玉兄赐教。”
茹瑺摇摇头:“翟尚书可以想想,谁会是最不可能的人?”
“难道还能是我自己……”翟善挺起身子,忽的眼角一跳闭上了嘴。
只是他却已经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茹瑺,好似是想要确认什么。
任亨泰笑曰:“当局者迷,翟尚书这是着相了。”
翟善却是忽然浑身发软,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两眼发直的飘忽在两人之间。
“看来,这风声当真是在下散布出去的了……”
……
“朝中现在是个什么风声?”
朱元璋蹲在地上,用手扣了扣眼前这灰色的路面,侧目对着跟在身边的朱允熥询问了一声。
朱允熥从解缙手上接过一块水泥路的切面,送到了老爷子眼前:“孙儿以为,翟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爷爷,这是解缙他们修的水泥路的切面。”
“这么厚?”朱元璋看着自己手中足有十寸厚的水泥路切面,不由就是一声惊叹,随后道:“眼下朝中之事不着急,爷爷有的是时间,你也还年轻,眼下是操办好你大婚的事情,今年好好的过个年,明年为咱生几个皇重孙。”
朱允熥抬头,看着笔直通往远处地平线下的水泥路,感叹道:“不厚不行,这路的标准就是奔着三十年内不需要大修,五十年内仍可通行为标准的。平日,只需稍微修补即可。”
朱元璋点点头,站起身。
他双手叉腰,同样是如大孙子一样,举目看向路的尽头,随后用脚后跟重重的跺在这条连通太平府矿和应天府的水泥路。
连连感叹道:“这可是咱从来都不曾走过的路啊。”
朱允熥这时便侧过身,对着解缙眼神示意。
当下解缙便上前一步:“启禀陛下,此路便是为了配合蒸汽机车所制,往后蒸汽机车运载重物,若是没有这水泥路,恐十分难行,可若有此路相助,便可朝夕而至。”
朱元璋听着这些,自然是明白的。
便是如官道,若是遇到山洪大水,只需要浸泡一晚上,很多地方就走不了人了,更不要说走车。
不过。
朱元璋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搜寻了一下,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影之后,便立马招手呼唤了一声:“英儿,你过来。”
暂时充当朱元璋亲军护卫的沐英,立马闻声赶了过来。
朱元璋则是指着脚下的水泥路,将那块足有十寸厚的切面交到了沐英的手中。
“你好生的瞧瞧,这水泥若是用于筑城当如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太孙大婚
皇帝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另一种存在形式的生物。
他们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考虑的角度都是与寻常人有着不一样的视角和看待问题的方法的。
就如现在。
朱元璋感受着脚后跟跺在水泥路上所产生的酸麻感,心中则是惊叹不已。
面对有着这等坚固程度的水泥路,朱元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若是用在建造城寨戍堡上,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再其次,水泥的制作是否方便,筑造城池是否简便。
大明若是将其运用到九边长城,能否加快现在的长城修建进度。
于是,不等皇太孙、解缙、张二工等人给他做出解释的时候。
朱元璋便继续问道:“此水泥法,制造工艺如何?筑造成路,耗时耗力几何?能否用于城寨筑造?是否可以抵御攻城?”
已经穿上青袍的大匠师张二工,在皇太孙和解学士的眼神示意下,轻步上前,带着一丝诚惶诚恐到了皇帝眼前。
低声道:“回禀陛下,水泥之法,乃用山石煅烧而成,添加别法而成。只需耗费人力开采山石,运入煅烧窑洞之中即可。
筑造水泥路,亦是提前运送水泥至施工处,添水添碎石搅拌,人可凭力提动混石水泥浆倒入路面。炎热之时,耗时一日夜即可成路。秋冬时节,则需三日夜或五日夜亦可。
若要筑造城寨戍堡,则需先于施工地以钢铁条编造笼架,外罩木范,浇筑混石水泥浆。若钢铁条耗费颇多,可缩减粗度,稀疏笼架。”
当朱元璋听到这水泥法只是用开采的山石煅烧就能获得时候,眉头悄然一抖。
等到他再听清了,此时脚下这等坚固的水泥路,尽然最多只需要三五日就能成型的时候,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而当他确信,这水泥是能用于筑造城寨之后。
朱元璋直接上前,伸出手一把就扣在了张二工的肩膀上。
忽然之间被皇帝上手,张二工吓得浑身一颤,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软了,两腿颤巍巍的支撑着。
俺被陛下摸了!
朱元璋轻笑一声:“张卿不必拘谨,咱只是想再问问你,这水泥法若是用来筑造城寨,能否成坚城?”
至于需要耗费钢铁条什么的,已经从朱元璋的脑海中自动忽略了。
琼州府那边探出来的昌化铁矿,如今的产量很是喜人,每旬都会有无数熔炼之后的钢锭、铁锭,从昌华港出发被运回应天储藏起来。
老十七最近也从交趾道那边上了奏章,交趾道及其西部,亦有不少的矿藏发现。
如今交趾道百废俱兴,交趾道的土著很多,虽然不可能如对待倭工那边严苛,可朝廷对这些人也不会如大明迁移过去的百姓一样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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