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里面走着,通道里没有光,我单纯是摸着墙壁顺着走,害怕这类的情绪已经被我丢到了九霄云外。
通道的尽头是什么呢?
如果真是出路的话,等我出去后还得想办法把妈带过来。
我摸索着走了一会儿,越来越熟练,脚步也不再磕磕绊绊,突然撞到了墙壁上一个凸起,我疼的龇牙咧嘴慌忙去捂手被撞的伤,却摸到一个坚硬的圈圈。
“世上仅此一对。”
糟了!
我冷汗直冒,把戒指从我手指上几乎是乱扒一样摘下来,猛的往回一扔,戒指撞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心一点点陷入冰凉,双腿凝固,很长一段时间都僵在原地,痛苦,懊悔,还有汹涌而来的厌恶感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真是被林夕晚关傻了!
都是她的错!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林夕晚的恼恨一瞬间侵占了我整个大脑,让我转头摸着隧道墙壁走的速度都快了点。
如果这戒指里面真有什么追踪器,那我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得快一点,我一定得快一点!
我没有表,时间对我来说就是脚下的沙砾,每走一步时间就开始溜走。
快!
我加快了脚步,就在我摸到下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身影也刷的冲过来。
“哎哟!”
她撞在了我身上,晃悠晃悠的就跌在了地上,她一边揉着头,一边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我一听这熟悉的节奏,就惊讶的叫出声:“沉子宁?”
是她。
她还是那么一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一听见我叫她的名字,她就气喘着站起身,手拽着我的胳膊,目光里先是惊讶,随后就充满了急切:“林夕然?你怎么……算了不重要,你快跟我走!”
莫名其妙。
我觉得沉子宁似乎总是自我感觉很良好的样子,半点理由都不讲就想让别人听她的。
“你怎么到这儿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露出个认定我很愚蠢的表情,拽着我的那根胳膊就把我拖着走,我觉得我的胳膊都要被她勒红了,她还是这么暴力,或者说不想考虑别人的感受:“没脑子吗?你不跟我走,难道还想留在这里被人弄?我来就是为了找到你,不管拖还是拽,我都要把你带走。”
这对我来说太突然,遇到她这就是个意外,但反正我也要探索这个通道,不如跟着她走,所以我点点头,还顺势把手抽了回来,揉了揉被握痛的手腕。
她倒是变得沉默了,见我答应只是带着我走,一句话也没说,我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装作无意的问:“我看到新闻了。”
“什么?”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听我这话就警惕的问出声,我知道她一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对她来说应该印象深刻吧。
沉枫啊,她的哥哥,她最害怕的人,我害怕的人,掌控者,监禁者,我知道沉子宁一定恨他,更怕他,他死了对她对我绝对都是个好事。
我一边摸着墙壁走,一边说:“沉枫,你哥,他真死了吗?是意外吗?”
“……管那么多干嘛,他爱死不死。”
我能感受到,她的慌乱,混着无法抑制的心跳,她在害怕什么?沉枫死了不是吗?
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奇的时候,她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没有意义,而且浪费时间,我必须快,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光亮,沉子宁加快了脚步,我逐渐看不到她的身影,连一点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这让我禁不住的心慌,我走的越来越慢,在黑暗的通道中,我只听见我的脚步声,好像那点光亮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沉……子宁?”
我颤抖着声音喊出她的名字,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走的时候还不觉得,两个人一起走,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回音,却将我的恐惧直升了几个度。
我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牵着走。
“慢死了,以前在高中逃跑的时候你可比这快。”
一想起高中,那些痛苦,伴着沉子宁讥笑的内容开始变得清晰,我下意识甩开那手,追着脚步声赶上。
由于就在旁边,我可以看到沉子宁僵硬的把手放下,伴着沉闷的呼吸声。
“沉子宁。”
“怎么了?”
她不远不近的走着,时刻关注我有没有跟上,就算她没说,我也知道。
“你喜欢我吧。”
我说。
“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呸,喜欢你?哈,怎么可能呵呵……”
她反应激烈,停了脚步,只在原地比划着,声线慌张的让我觉得她心虚。
“是吗?那就是愧疚了。”
“……”
沉子宁不说话,砰砰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我知道她没有愧疚。
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帮我,但她一定没有愧疚,良心这东西,她如果有的话,当初就不会那样对我。
她也许有那么一点在乎我。
可她真的明白吗?为什么突然想救我,哪怕我的苦难也有她的一部分?
我能感受到,沉子宁并不是一个圣母的人,而她对我的在意,只会把我和她都毁了。
我转头看向沉子宁:“你要把我带去哪儿呢?”
“国外。”
“哪个国?”
“随便啊,d国,f国什么的。”
“m国不行吗?”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势力范围……我护不了你,我……”
我冷笑出声。
护着我?
怎么每一个人,都要这么说,都这么的让人讨厌,恶心,自以为是。
沉子宁不明所以,又开始想拽我的胳膊,让我继续走,我避开她的手,胸口又开始发闷。
“你让语言不通的我去d国?”
她觉察到我的情绪,却努力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就当旅旅游,我会给你派翻译的……一切都会好的,你听我话行不行?你自己一个人谁护着你?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警告,你现在这副模样……”
“沉子宁!”
我嘶吼出声,眼泪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我讨厌无能为力的我自己,我觉得我好天真,就是真走出去了又怎样,外面多少林夕晚的势力?我根本跑不远,而我要跟着沉子宁走,就必须得听她的,而她要我去国外……
d国?
“我如果去了,在那里只有你,你也要圈禁我吗?那跟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她愣住了,恼恨的用双手按住我的双肩,把我按在墙壁上,我吃痛的蹙眉:“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怎么会这样干?救你就是救你!”
“那之后的事呢?”
我感受着疼痛,眼眶疼得溢出了泪水,我猛的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口,她疼得嘶的吸气,想必表情很狰狞。
“林夕然你属狗吗?你就这么对待恩人!”
我有点想笑,黑暗里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隐约瞥见一点轮廓,我问她:“那之后的事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就打算一直让我在d国,每天就等着你的看望?你的人是谁的人,是沉枫的吗?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沉子宁的脑筋显然转不过弯,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搞烦了,她烦躁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松开了我:“问问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想不想走了?”
她在回避我。
我不再说话,我们沉默的对峙着,她显然并不擅长解释,执着的拗在原地盯了我好长时间:“……你不走,我扛也要把你扛着走。”
她最后只憋出了这么句话。
我觉得她似乎真的有这个意图。
我叹了口气,不想跟她纠缠,顺从的跟着她走,在被她按着的时候,我感到她裤兜里装的什么东西,很坚硬。
是枪吗?
我不大清楚,眼神落在她黑暗中肩膀的轮廓。
通道走到了尽头,顺着光亮,我终于来到了外面。
可是我第一眼瞧见的,却不是所谓的自由。这是一所花园,虽然不是林家的,但一定相距不远。
而我远远的,看见了个人影。
她见我过来,露出个不清不淡的微笑。
杨曦……
“愣着干什么?我的人已经部署好了,我车在那边,我带你过去,我们走,立刻走,马上走。”
我浑身冰凉,杨曦旁若无人的朝我们走过来,沉子宁警惕的看着她,把我拽在身后:“你谁啊?别管闲事,这花园不会是你家的吧?我们就路过,马上就走了。”
杨曦只是笑笑,转头看向我,语调温和,慢条斯理,却又势在必得:“小然,你怎么就是,不愿意乖乖的呢?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才能让你认命呢?”
“什么意思?”
沉子宁不懂,问出了声,然后见我还在呆站着就推了我一把:“你管她干嘛啊?车在那边,你快跟我走啊。我跟你讲,林夕晚非法拘禁,你跟我走,一切我来解决,就算告不了她,我也能给她整点麻烦。”
“你的人是沉枫塞给你的吗?他把一切都给了你吗?”
我问,我已经有点站立不住了,看到杨曦之后,遥远的记忆将恐惧重新推上喉头,让我头晕目眩,说话也不大稳当。
“你怎么总是管他!我说了,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快走啊。”
走哪儿去呢?
我看着杨曦,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概是林夕晚吧,这么久了,也该追过来了。
心有点闷。
难受。
可是,好像从最开始,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挣扎,只不过是我的徒劳吗?
我不顾沉子宁的拖拽,甩开她的手,盯着杨曦,我很想质问,于是声音就像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干涩:
“我走不了了,是吗?你都算出来了,哪里都是你的安排,杨曦,一定要这么逼我吗?”
杨曦望着我的眼神有点捉摸不透,她走近了我,沉梓宁慌忙的想去抓我的手,却被我避开了,我也迎上杨曦的目光:“接下来又是怎样?你想让我下地狱不是吗?你还算计了我些什么?”
其实我不知道,杨曦在这一滩浑水中究竟占着什么样的位置。
而最近我一直都没有见到她,我失踪的事情肯定都传到她耳朵里了,她还一点动作都没有,这一点都不正常。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你看得很开心吗?”
我试探着问,其实心里隐隐有所感觉,也许杨曦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顾家水深的很,搞网络的,情报网这部分是别家赶不上的。
如果……林夕晚江泽他们的情报,都是杨曦提供的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看着杨曦,给我个解释也好,或者,否认也好……
“嗯。”
她承认了。
她勾勾手让我过去,我没动,她就走过来,可走到一半脚步就顿住了,因为林夕晚来了。
“不是都叫你不要跑了吗?总是不听话,阿姐,要我怎么办呢?”
很平静的问句。
我以为她的情绪会更激烈一点。
我也以为我见到她的情绪会更激烈一点。
可是我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想通了很多事,心上捆着我的枷锁,好像终于被打开了。
“我为什么不能跑呢?我讨厌这里。我讨厌你们,我不知道我要跑去哪里,可是我不要在你们身边。”
我转头看向沉子宁,她显出极为急切的样子,用眼神示意我快走,可是她怎么能明白呢?
我走不了了。
而她也不会懂,就算我真的听她的话,也绝不会是个好结局。因为她也会变成那样的,就算现在不会,以后总会的。
因为,她在乎我,就算没那么多,她不会放我走的,现在承诺的多好,也不会,当我被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时候,怎么会放走我呢?
其实我真的希望她就当我是高中时候被她欺凌的可怜虫就好了,不要那么在乎我,这样当初的我就不会被沉枫盯上,现在竟然诡异的对她生出一丝愧疚。
“我也讨厌你。”
我对沉子宁说。
还是没能说出恨这个字,这个字太沉重了,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把所有人的心都划得血淋淋的,我不想在最后还要背上那么重的负担,所以我只说出了我最真实的感受。
沉子宁的表情一僵,眉头皱在一起,又显出一副又恼怒又委屈的表情。
还是喜欢我的吧。
不然怎么这么难过?
林夕晚远远的站在通道边缘,似乎察觉不对,朝我走过来。
永远在一起吗?
太丑陋,太恶心。
我最后看了杨曦一眼,我笑了笑,用口型对她说:“我、永、远、不、会、认、命。”
我抱住沉子宁,沉子宁身子僵着,我感受到她身体渐渐发热,我趁机勾到了她裤兜里的东西,并不是枪,而是一把刀。
林夕晚脚步加快,就快走到我这边,我把沉子宁一推,让她们撞在一起,杨曦以为我要跑,但她似乎也知道我跑不了,也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好像猫戏老鼠一样的表情。
她以为我没有勇气。
身体哪个部位最脆弱呢?刺得轻了,会被救回来的吧,可惜没有枪,我最怕痛了。
我刺向我脖子上的动脉,刀划过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好简单,鲜血不断的涌出,痛感却不再清晰,大脑晕晕沉沉,肉体摇摇欲坠,可灵魂却轻飘飘的。
我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但是嗡嗡的,好吵。
后来,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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