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实是一头雾水,可瞧着于烈如此急切,只得先设法让他冷静,于是定了定神开口道:“于兄放心,我会离开,不过于兄总要告诉我这当中缘由不是?”
见少年是打定心思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烈瞥了眼一旁的单将军,稍稍思忖,而后开口直言道:“好,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换一处,我将一切都说于你听。”
顾萧正想要将单斌被残梦功所惑之事告知,却见于烈已是牵马快步上前,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将尚未恢复神智的单斌抗上马背,随即向着少年招手:“木小兄且随我先行离开城门。”
眼下既暂无他法寻得吕残踪迹,顾萧望着于烈,心中暗忖,不若向于将军求助,以他在军中军阶,或能调动雁北大营的雁北军一并搜索,或能找到吕残行踪。
心思定下时,顾萧向着身侧江凝雪稍稍点头,随即从于烈手中接过马匹缰绳,瞧着于烈因伤势未愈而略带蹒跚步伐,关切道:“于兄的伤...”
“木小兄放心,这等小伤对我等行伍中人来说,不算什么,快快随我离去。”于烈似在担心着什么,开口打断少年时,不停回首张望,看向雁北城门甬道处。
顾萧见状,也只得不再开口,于烈见少年终是肯听自己的劝谏,稍稍宽心,翻身上马,手指雁北城西开口:“木小兄且紧随我西行。”
事已至此,顾萧也只得翻身上马,
直至骑上马背,这才发现江姑娘略显尴尬,立在原地,赫然想起,于烈之牵了一匹马来...不禁挠头道:“这...于兄...”
正解释之时,却见江凝雪那纤细白皙的手,已向自己抬起...瞧着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冷冽的俏面,此刻悄然爬上些许红晕。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华容婀娜,美目盼兮...恰有春风掠起白衣衣摆,衣袂飘动配上那柄仙兵惊鸿,端的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少年瞧得呆了,直至身后传来于烈催促之声,方才回过神来。
“木小兄,磨蹭什么呢,快随某离开。”
“咳...咳咳...”此时少年才觉失态,听得催促,收敛心神,伸手握住那如春葱般的手,把江凝雪拉上马来...
于烈行伍中人,哪懂这些少年心思,见木小兄两人已上马,便挥动马鞭。
“驾——”
坐下马儿吃痛,驮着于烈狂奔而去...身后顾萧随即轻揽坐前白衣,夹动马腹,追寻前方于烈行去。
雁北城前,重归平静,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平静便被打破,城门甬道中,传来阵阵马蹄之声,随即便是千人齐声踏地的沉重传来。
甬道虽暗,但却随着声响被火光照亮,最先破开黑暗的,正是那迎风而展的“巡守”大纛,随之而出的正是数千巡守军,当先领兵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王齐韬。
不过此时这位温谦和煦的皇子,面上再无
轻松神色,剑眉紧锁,已呈“川”字,身后无论雁北诸将还是巡守将军,皆是面色凝重,目带杀意,全无先前将将从残梦功、自相残杀逃出的兴奋喜悦。
宁王齐韬一双朗目,微扫城门外,并未寻到那青衫身影,不仅眉头未蹙的更深,朗目之中,反是透出些许庆幸与喜色,不过却是一闪而逝,身旁无一人察觉。
思忖一二,宁王开口轻唤:“高登!”
身后诸将闻言,纷纷自觉闪开道来,人群之中,一肥胖身影,驾马挤过人群,行至宁王身侧,翻身下马行礼高呼。
“末将在!”
齐韬瞧着这肥胖身躯,至今仍不敢相信这雁北出名的草包将军,竟能拿出父皇钦赐印信,更不敢相信他是父皇安插在雁北的棋子。
想起那手谕之中言及之事,齐韬依然心有余悸,这高登能自毁声名这么多年,雁北诸将亦未察觉,又想起这雁北城中发生的种种,不由冷汗浃背,这份心思手段,这等决断魄力...想至此,不由回眸南望,不知身为他的儿子,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又想起诸将说于自己的京中之变,自己被俘这些时日,没想到江霖城中,鬼魅夜行再出,这次丧命的,竟会是当朝右相,还有自己皇兄。
虽自己向来不喜范谋此人,可他毕竟曾伴驾多年,为父皇立下过汗马功劳,又想起皇兄,自己儿时时常缠着兄长带自己玩耍之景又浮现心
头,如今皆丧命在鬼魅夜行之下...
齐韬深知此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暂敛心思,将目光转向跪于面前的肥硕身影,目光微凝,沉声开口:“起来答话...依你之见,要如何寻人?”
高登起身,并未着急回答宁王之问,反是目光望向人群中,直至望见了老陈微微点头,方正色开口。
“启禀殿下,那少年先前已追人出城,定是望北而行,我巡守军只需北追即可...但末将在莫郡中曾与那少年交过手,他不仅武境高强,更是心思灵活,末将以为,除却北追,咱们还需分兵而行,东、西两侧,皆不能放过!”
听得此言,宁王眉头稍展道:“高将军果然考虑周到...”
正当齐韬赞许之时,却听得身后雁北诸将人群中一人开口。
“末将以为不妥!”
众人闻言皆惊,宁王问话,怎还有人敢出言打断,纷纷侧目寻声望去,见得正是巡守将军之一的福康。
与身旁兄弟福瑞交换了眼神,在福瑞眼神默许下,福康扯动缰绳,赫然出列,翻身下马,跪于齐韬鞍前。
被福康出言打断,众人皆以为宁王殿下会大发雷霆,却不料马背上的皇子只是眉头舒展,温和开口。
“福康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无论雁北诸将,还是鞍前的福康,皆是一怔,没想到宁王殿下竟会在此时关心起自己伤势,福康面色微涨叩首回道:“禀殿下,这点小伤不碍事
...”
“两位福将军在雁北多年,劳苦功高,本王此番北上亦是听得许多将军之事,本还忧心将军此番受伤,巡守军群龙无首,本王该如何上禀父皇,无碍便好,无碍便好...”齐韬说着,似早已将高登禀报之事忘却一般。
话锋一转,齐韬眉目微凝,沉声开口:“适才你说,高将军之言不妥,不知有何不妥,此间皆是雁北领军大将,你不妨直说。”
许是被宁王神情骤变惊得未回神,福康本就不擅言辞,这一打岔,更不知该如何说起,宁王亦不着急,只是端坐马背之上,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位直肠子将军。
雁北诸将见得此景,皆为福康捏了把汗,江霖城中鬼魅夜行,太子薨逝,而圣上子嗣本就稀薄,如今只剩这位宁王殿下,将来皇帝驾崩,宁王便会继承大统,在他面前失态,将来却该如何...
正当诸将暗自思忖之际,却见福瑞已然出列,跪伏兄长身侧,高声禀道:“殿下,吾兄自由便嘴巴笨拙,失礼之责,还请殿下恕罪。”
“本王从未计较这些,既福康将军无法言明,不放你来代劳。”宁王不急不缓,开口问道。
福瑞听闻皇子开口,虽不曾抬头瞧其神情,也已猜测到了几分皇子心思,不由心中稍定,叩首之后,方沉着禀报。
“启禀殿下,适才高将军之策,乃是让我巡守军分兵追赶,可雁北之地宽阔,我巡守军寥寥数
千余众,分兵而行,只会浪费军力,以末将观来,我巡守军既不曾走漏了消息,何不集中兵力,尽力北行搜寻那少年下落...不知高将军,分兵之策,到底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雁北诸将皆微微点头,并非赞同福瑞之策,而是他们也童颜瞧不上高登那草包将军,竟能得圣上如此重用。
“不错,福瑞将军所言甚是...”
“是啊,分兵追人,雁北以北这么大,要如何去寻一人...”
许是听得身后诸将议论,宁王嘴角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干咳几声,平息了身后的议论纷纷,而后转向一旁高登,缓缓开口:“高将军,本王虽然是皇子,但诸位将军皆在雁北多年,深谙兵法,他们之言,亦有道理,你有父皇手谕...不知你如何思量?”
听此一言,高登微微侧目,瞧见跪于自己身旁福氏兄弟微微抬起的嘴角,已瞬间明了,这哪里是众将之意,分明就是身前马背之上的殿下与这两人早已商量好了,在自己面前演的一出大戏...为的,便是这众将之意,让自己不得不从。
尽管身携皇帝手谕,但却抵不过事有变化,如是自己一意孤行,以圣旨服众,以自己之策行事,万一追不到那少年,自己岂不落得个不听众人之劝的把柄。
先前自己就曾听闻,宁王殿下北上,抵莫郡之时,就曾与那少年相遇,想来是殿下有相护之意,
不由心中暗忖道:“太子薨逝,宁王殿下已是圣上唯一子嗣,如若今日以圣上强压于他...”
心中权衡一二,心思定下之时,高登似又变回了当年的草包将军,面上肥肉堆起,挤出笑脸,向着皇子鞍前叩首道:“启禀殿下,末将确是草率了,诸位将军皆是能征善战,所言甚是,末将亦愿从诸位将军之谏,还请殿下拿主意。”
“既是如此,诸将听令!”瞧着高登此种模样,齐韬展颜一笑,随即向身后诸将下令。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以丈为距散开,向北搜寻,若见少年行踪,即刻来报!雁北大营不能没有主将,其余诸将,各自归营,福康、福瑞、高登及麾下留军听用!”
“得令!”
巡守军闻令,齐声高呼,诸将亦随令而动,不消一刻,雁北城门前就只剩下福氏兄弟与高登麾下。
“高将军,本王担心前方士卒有所怠慢,你率麾下前去督促,不得怠慢。”宁王瞧着面前依旧跪在面前高登,不急不缓下令道。
“末将...得令!”高登深知这是宁王想要支开自己,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向老陈使了使眼色,随即翻身上马而去。
瞧着高登纵马离去背影,宁王舒口气,向着鞍前福氏兄弟开口:“两位福将军,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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