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已经冲入屋内的亲卫们都愣住了,感情原来是大人的朋友,不过,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自然还是紧张戒备着。
洪承畴居然也没有下令,只是按捺不住的惊喜道:“来了多少?”
这没头脑的话卓不凡却是明白,苦笑道:“连我九个。”
顿时,没有掩饰的失望从洪承畴眼中闪过,收回佩刀还入刀鞘,摆摆手。士兵们迅速的离去,被撞开的窗扉也被小心的合上,寒风突入的室内在火盆的作用下再次回暖,可是洪承畴却好像被这寒风吹透了身体,自顾自坐回了座椅。一枝花也没有阻拦,回到了卓不凡身边。
卓不凡全然不以为意,笑嘻嘻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了洪承畴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洪承畴看到全不当自己是外人的卓不凡,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摇头道:“洪某失了礼数,卓将军莫怪。久闻你的大名,倒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里却在这松山死地得见。”
卓不凡笑道:“可不是,不凡也是久仰将军大名,老早就想拜会,只是今日才得机会。”
洪承畴闻言再次摇头:“这机会倒是有些不合时宜。”
没想到卓不凡却也是摇头道:“不不不,正是时候,正是时候。”
洪承畴闻言摇头不语,倒也是没有在意这听起来似乎有挖苦之意的话语,本来突然看到绝不可能出现的卓不凡出现在这里,还以为大华终有救兵来到,没想到却只有九个人,跟没有一样。神龙军自己也是一直关注的,他相信,如果全火器轻骑的神龙军全力以赴,不是没有可能逃出生天。只是,这些话如何好意思说出口,作为征战几十年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份内什么是份外。
卓不凡看到若有所思的洪承畴,心中也猜到他一些想法,直接说到:“洪将军,我就直说好了,我神龙军出关不是不可以,但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卓不凡这是实话,身为火器军的神龙军有什么优势,仓促出关又有什么困难和危险,这些早已经分析过了,他相信,经验丰富的洪承畴自然也是能够明白。
洪承畴叹了口气,说到:“我明白,就算是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我是你也不应该率军前来。”,如今,自己统带的也只有并不能同心同德的三万多残兵,为了这么点兵马冒险,其实并不值得。恐怕,这也是为何朝廷迟迟不来救援的原因吧。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没有两倍于鞑子的兵力是没有胜算的。
再次摇摇头,洪承畴岔开话题奇怪的问道:“卓将军为何孤身犯险?此地已成死地,随时有性命之忧。”
卓不凡收起了笑容,坐正正色道:“不凡此来,乃是为了我华夏的未来。”
洪承畴一愣,仔细看了看卓不凡的神色,随即问到:“但闻其详。”
没想到,卓不凡肩一松,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说到:“这个不急。不凡想先问问洪将军,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洪承畴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顿了顿,继续说到:“突围其实希望渺茫,而坚守也只是坐以待毙。此时此境,什么计谋策略都没有用了。唉,我洪某为大华鞠躬尽瘁二十多年,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此时回首,真有过往烟云之感。今日里为国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语尽又是一声长叹,尽显英雄落寞。
卓不凡盯着洪承畴的眼睛轻声说到:“或许,还有另一条康庄大道......。”
“嗯?”,洪承畴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到:“另一条路?你的意思是?”
卓不凡不紧不慢轻声细语的说到:“既不愿坐以待毙岂不是很简单,放下刀枪打开城门便可。”
忽然,洪承畴一把握住了刀柄,双目圆睁炯炯有神瞪住了面前的卓不凡,好像就要爆起砍杀过来。卓不凡丝毫不为所动,而一枝花,却是一只脚悄然蹬住了地面,手中也捻住了一枚钢针。
可是,犹如绷紧的弓弦一般的洪承畴终究没有发动,紧紧握住刀柄现出清白的手指也慢慢放松下来。看到如此的卓不凡却是好像反而紧张起来,一枝花也更是开始提起功力。
洪承畴忽然松开了刀柄,大笑起来:“威武将军卓不凡何时成了鞑子的说客?”
卓不凡眯起了眼睛,也是笑道:“这不重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重要的是大人你的打算。”
洪承畴再次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然而其中苍凉之意掩饰不住,良久才说到:“不凡兄弟,你我虽然从未谋面,不管你对洪某印象如何,但洪某却早已将你当做朋友。我大华能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还有何惧。一个谈笑间歼灭鞑子重兵,一个为了属下可以百里奔袭的大华将军,如何会成了鞑子说客。我倒是宁愿相信铁树开花母猪上树可能还正常些。”,说着,却又是一声长叹,“不凡兄弟不用再试探洪某了,洪某现今只是求得死得其所而已。如果信不过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卓不凡一愣,暗自点了点头,洪承畴居然看出了自己刚才的杀意,一番言语真诚恳切,做不得假。
如此,卓不凡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象,正色道:“洪兄严重了,不凡也是将洪兄视为朋友。不过,刚才不凡的话倒不是试探。”
任洪承畴思维缜密,这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疑惑的看向卓不凡,他知道,卓不凡后面自然有话。
卓不凡却是没有接着话头说,而是问到:“敢问洪兄,关外对我大华是否重要。”
洪承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重要,关外乃是我京城的屏障,守住关外,守住关宁防线,进可以威胁鞑子后方,退可以协守海山关,同时还切断了鞑子出海的通道。唉,可惜,此时大势已去,鞑子得了关外,日后必然壮大,我大华京城岌岌可危,关内一马平川鞑子可长驱直入。大华......。”
卓不凡点点头,此时才说到:“大势已去诚然不假,可是,事情倒还不是不可为。”
“哦?”,洪承畴闻言连忙说到:“兄弟此言何意?快快请讲。”
卓不凡凑近洪承畴,放低了声音,低声细细道来。
良久,洪承畴倒吸一口凉气,一下靠在了椅背上,面色忽晴忽暗,甚至额头也渗出一层细汗来,显然,内心中正经历这痛苦挣扎。
卓不凡也是靠在了椅背之上,默默看着面前正天人交战的洪承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室内就这样陷入了沉寂之中,而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隐约的嘈杂混乱。
此时距离天亮不远,城中,大批的士兵在奔跑调动,渐渐汇集在东门处,经过了一番混乱的整队,好不容易汇聚了队形,一名骑马的将军一声令下,城门洞开。大批的兵马迅速向城外涌去,没有任何的火把照明,就这样摸着黑。其间甚至偶尔发生拥挤踩踏,争先恐后的唯恐落在了后面。
只是涌出了小半,突围的兵马就被鞑子发现,一时间,城外牛角号此起彼伏,黑暗中也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只听到隐约的牛角号从松山四面八方响起,渐渐向东门汇聚而来。这一下,突围的大华军开始慌乱起来,军官的喝令渐渐失去了效力,一大票人马直接向着东面牛角号稀少的方向狂奔而去,而那里不远就是东海海滨。
为了逃命,大华军倒是终于迸发出搏死的勇气,东面阻挡的几千鞑子居然被一冲而破,看到希望的大华军更是拼命狂奔,而身后两侧,已经可以隐约听到那可怕的沉闷马蹄声,那是成千上万战马才能汇聚成的索命鼓点。
奇怪的是,鞑子好像追的并不急,只是用此起彼伏的牛角号相互呼应着坠在大华军身后和两侧,但有掉队的大华士兵,只是一阵短促的惨叫哀鸣就再也没有了生息。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双方居然如此跑出了很远,当天色渐亮的时候,大华军面前一空,一阵清冷微腥的海风迎面而来,海浪波涛出现在面前。
骑马的将军早已不见踪影,残余的近两万大华军士兵看着面前的大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身后,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牛角号。
很快,身后一直没有停歇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几面黄色三角旗之后,清一色的鞑子骑兵跃出地平线,漫天遍野,也不知道有多少,而同时,北面和南方,同样出现了大批的鞑子骑兵。跟鞑子军作战近两年的大华军士兵们知道,这是鞑子最精锐的部队,大清皇族直属的建宁铁骑。
所有的大华军士兵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些人甚至惊恐的大叫起来,这是鞑子最精锐也是最残忍的军队。
一些后队的大华军绝望的丢下刀枪,跪在地上举起双臂大声喊叫着,只是祈求能够保住一条性命。但是,当那黄潮一般的铁骑毫不犹豫的淹没了他们的时候,剩下的大华士兵们绝望的哭喊起来,丢下刀枪,脱去了盔甲,狂奔过海滩,纷纷冲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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