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挂着的,是过时多年的二手奢侈品。
但凡进出过那家连锁商超的人们都知道,这个丰腴的女人曾经在收银台收银,这原本是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可当她看到仇玉宁手边的贵妇时,却不顾形象地开始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起来,她说自己曾经是眼前这男人的情妇,每天住在男人的家里,男人的儿子得管她叫妈,而眼前这个狐狸精又算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仇玉宁手边的新情人是市长千金。
她也不知道打从一开始仇玉宁就完全没有起过想让他回到这间别墅的心。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破口大骂的形象会出现在报纸和网上的娱乐新闻上,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在不久前此地“恰巧”到访了两名记者,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出某些有价值的劲爆消息。
这一切都是仇郁清设计好的圈套。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保安羁押着,连拖带拽地搡了出去。
舆论一经发酵,仇玉宁本就不甚光彩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圈子里开始深扒他与赖淑芬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到的结果竟是——他故意出轨自家保姆气死了病重的妻子,最初的目的居然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不愿给他股权而已。
一时间舆论哗然,如今依旧掌权的年迈夫妇不得不再度出山并明确表示——仇玉宁虽身为独子,但因其不端的行事作风以及对恩人女儿的薄情寡义将永远无法获得企业继承权,而孙子仇郁清如今已近成年,老两口现在有直接将他培养成继承人的打算。
高中时期,刚刚成年的我看到这些新闻时,心中油然而生的,其实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激情。
我其实很佩服仇郁清,因为这次他终于一箭双雕地摧毁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同时也得到了继承权的保障并为自己的母亲正名。
难以想像究竟是怎样细致的筹谋才办到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这让我明白仇郁清是个厉害的、有手腕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无人不向往,其实单只是看着那被人群簇拥的方向,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
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他这么做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特别是舒琳琳,听说当赖淑芬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就如同用完即丢的棋子那般,仇郁清直接单方面斩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她曾大哭着去他家找过他,被仇郁清拒之门外后甚至直接不顾自己的尊严跑到班级门口来堵他,可仇郁清一律拒绝沟通交流,只在最后被扰得实在烦了,才略略抬眸半笑不笑地说:“裴森不早就告诉你了吗?”,
至此,舒琳琳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以至于她最终竟只能求助于我,让我帮她再传几句话。
“那个女人是市长的女儿!我们家被针对了!我妈在这个城市里面找不到任何工作了!”舒琳琳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阵绝望的悲鸣,“刚刚校长找到我,说我跟仇郁清谈恋爱的事情被举报了,加上我母亲作风不良,现在已经下达勒令退学的处分了!”
万没想到舒琳琳居然会面对这样的责罚,在我看来赖淑芬怎么处罚都可以她本来就做了做事,但舒琳琳……
她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于是我只能答应她,帮仇郁清带话。
时值高二下学期,即将进入高三,然而仇郁清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留学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没有选在学校,这次堵他,仍旧是等到放学后,在夕阳下与脚步声的跟随中,我再度将他拦在了玫瑰盛开的栅栏外。
“恭喜你,仇郁清。”苦涩地笑着,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毫无疑问,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你做到了呢,所有曾经欺负过你对你不好的人,现在都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吧。”
如果可以,我倒也很想有一个目标,去爱,去恨一个人,但我母亲的病逝不是人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
我们大多数人,能做的也就只有接受罢了。
仇郁清看着我,不说话。
没再继续说下去,见他不答,我转移了话题:“舒琳琳要被开除学籍了,你帮帮她。”凝望着他那宛若夜空般的眼睛,我说:“她真的很可怜,也是真的喜欢你,她妈现在找不到工作家里没有钱,现在已经打算逃到外地了,没人照顾她的父亲,她现在根本自顾不暇……仇郁清,现在高二了呀!你能让她怎么办呢?她被开除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你不是要去留学了吗?谈恋爱的一方离开校就行,让她走……其实真的很没必要,仇郁清,求你。”
在仇郁清的面前,我与舒琳琳太过相似了,同样的袖手旁观,同样的挣扎纠结,同样曾后悔懊恼,也同样拼尽全力……却没能做成任何事情。
站在他的面前,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恳切地低声下气。
或许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结果,一个宽恕自己的理由,一个让自己问心无愧的青春而已。
然而仇郁清却说:“这是学校的决定,与我无关。”说完他沉默片刻,“你在害怕?没必要,你与她不同。”
是吗?该说又被他看穿了,还是我自己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告过密?但现在想来,你明明有那个能力,或许不需要我帮忙也可以……”轻笑一声,我捂住自己的脸,笑得像一个狼狈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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