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萍笑,“夕阳无限好啊。”
其实,她们两人的命运完全一样。
都是中年丧偶,一人辛辛苦苦撑持起来半边天。
都是儿子叛逆,不怎么听话。
老了老了还要为这些事操持,不敢不掉以轻心。
此刻,奶奶拿出一个黑溜溜的玩意儿,那玩意儿好像一支笔,此刻点开按钮,就能听到阮柠和顾靖宏在说什么。
奶奶面色凝重。
反而是罗萍,她神色平静。
似乎这家伙对阮柠说什么,安排什么她都心知肚明一样。
坏人很少有迷途知返的。
临走之前,顾靖宏来找母亲,两人单独在屋子里谈心。
顾靖宏正想方设法准备套走祖宅,让奶奶心甘情愿过户给自己,却想不到老人家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祖宅我准备留给你。”
“你看看我,我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了,就我这身体,能挨多久呢?不过在撑日子罢了,最近找个黄道吉日,你让机构的人过来,咱们就办理一下。”
顾靖宏完全想不到奶奶会这样。
他叫一声“妈”,半跪在了母亲的床边。
奶奶的手下意识的躲避,又下意识的抓住了旁边的瓷瓶,真是恨不得就……
但她毕竟还是松开了手,她轻轻摩挲顾靖宏的头发。
“咱们公司,到头都是你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不要对付他了,表壮不如里壮,咱们一家要齐心协力,不然怎么样呢?”
奶奶这话让顾靖宏产生了恐惧。
她怎么还这么清醒呢?
“妈,这都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话啊,我会对付他吗?”
“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这不就说一嘴,你不要当真,好了,知道你们忙,每一次来也匆匆是去也匆匆,谁稀罕和我这棺材瓤子在一起啊。”
说到这里,奶奶警觉的指了指门口。
门口站着的却是罗萍,“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聊了什么可不要让有心人听去了。”
罗萍选择回避。
等顾靖宏离开,阮柠回祖宅。
到了吃下午饭的时间,佣人们各自忙碌准备了吃的过来。
奶奶要吃玫瑰花粥,但手却不听使唤,她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啊?罗萍,你快看我手。”
她小拇指颤抖的厉害,且那种颤抖是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旋即,一整个手掌和胳膊肘子都颤动起来。
她尝试着自己用筷子用勺子,但已无济于事。
看着奶奶狼狈的吃东西,罗萍吃惊的靠近,“妈,你这是怎么了啊?”
旁边的阮柠急忙凑近,“奶奶这是病,奶奶,您深呼吸一下,不要着急,更不要紧张……就之前我教你的般若呼吸,禅宗的那种。”
阮柠说的是一种西藏密宗修炼法门。
这也是中医学范畴,据说这是上古瑜伽的一种,学习了何种呼吸,可以让身体达到某种巅峰状态。
奶奶闭上眼睛尝试着呼吸。
三个小周天循环后,状态果真好了不少。
“你先吃,你吃了喂我吃吧,”奶奶慈爱的看向阮柠,同时翻白眼给罗萍,“现在我状态不好了,仔细有人下毒害死我,想要继承我的一切。”
罗萍顿时起身。
“妈,你意有所指。”
“我意有所指吗?你心里头一干二净你怕什么呢?你不是习惯了伪装风清月白,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你着急了?惶恐什么呢你?”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阮柠急忙丢个眼神给罗萍。
“阿姨,你先出去,让奶奶冷静一下。”
“我足够冷静了,罗萍,我儿子呢?你将我儿子叫回来,他到外地多久了,十几天了音讯全无,你这包藏祸心的狐狸精,滚滚滚。”
奶奶忽而冒出来这么一句。
罗萍缓慢起身,含泪离开了。
阮柠一听,似乎明白了。
等罗萍走出,她这才凑近,“阿嬷,您刚刚说什么啊?”
对于顾煜琛父亲的记忆,阮柠也停留在十多年前。
那时他风华正茂,年轻有为,但数面之缘后,他就去世了。
他积劳成疾,今天在南半球和外商谈合作,明天在北半球和某人吃下午茶,一个人哪里能这么作息啊?
尽管罗萍日常劝说,但自己的丈夫哪里会听啊?
大概是天妒英才,在商圈叱咤风云四年半,这个金融巨鳄就去世了。
如今奶奶的话分明是几十年前的回忆。
“说什么?”奶奶指了指门口,“还不是这骚狐狸?我儿子去旧金山谈合作了,多久也没回来!上一次去旧金山,陪她看金门大桥,到绿草地去玩儿,这是度蜜月呢是什么啊?我会不知道?”
“今年是……”
这是老年痴呆的预兆,人会混淆现实和记忆。
阮柠诧异的盯着奶奶。
“今年,两千零九年啊,哎呀,家门不幸,阮柠啊,你们的事情要抓紧,不要错过了最好的人啊。”
阮柠含着泪,真是想不到,都这种程度的病况了,老人家居然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但顾二叔那边也不准备放过自己。
奶奶再次尝试吃东西。
但手颤抖的厉害,勺子都颠的抓不住了。
“阮柠,你先吃,等会儿你给我喂,怎么样?”奶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咯。”
“哪里,哪里。”
阮柠的等在落泪,也在滴血。
说真的,她想不到事情会这么糟糕。
她也饿坏了,抓了玫瑰花粥就准备吃,结果却看到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这是什么啊?”
“这是玫瑰露,自家花园栽培的香水玫瑰做的,吃了这个,美容呢,对皮肤好。”
阮柠哪里知晓这是自己给奶奶准备的药啊?
奶奶心道:“傻孩子,自己选择你的命运吧,我不会左右你,自己选吧。”
阮柠并没有怀疑。
她将“玫瑰露”放在了玫瑰花粥里,很快这一晚饭就变了味道。
西药和中药不同,很多西药是没气味的,但中成药却与生俱来一种浓烈的香味。
阮柠只感觉难以下咽。
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多半碗,奶奶在旁边又道:“是不好吃吗?”
“哪儿啊,好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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