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女人,那就不可能放了,女人是资源、是足足能用上二十年的生育机器,如果二十年以后,这个女人不能生了,或许他们也会放,但通常情况下,大齐的女子都活不到那个年月。
江洲城没有破,可那些慌不择路逃难的江州人民,很大一部分都被气急败坏的南诏士兵带走了,江州如今哀鸿遍野,竟然出现了民变。
这事孟昔昭是从饭桌上听来的,孟旧玉作为参知政事,朝堂上的大事小情都要从他手中过,这事算是军事,主要负责人还是枢密使耿文锦,孟旧玉也就是润色了一下,表示了个已阅,然后就转给别人了。
孟旧玉说的很唏嘘,但他不是为了江州人民唏嘘,而是为了那个主将唏嘘。
在他看来,那个主将还是很有本事的,从去年十月他带兵出征,一直都打胜仗,要不是南诏皇帝突然亲征,南诏士兵气势暴涨,他也不一定会丢了那座城。
现在好了,城丢了,江州还民变了,皇帝肯定要把责任全都推到这个主将身上,现在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孟昔昭戳着自己的米饭,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爹,你会不会为他求情?”
孟旧玉捋胡子的动作一顿。
他有点懵,他为什么要给这人求情?他是文臣,跟武将们向来都没什么交情啊。
孟娇娇咬着筷子,最近她跟詹茴走得近,詹茴家里又只有一个詹老太公,免不了的就被耳濡目染了几分。
她也开口:“爹,你这样说的话,这位将军很可怜啊,他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也能将功折罪吧。”
孟旧玉:“……”
二郎掺和也就罢了,怎么娇娇也关心起这种事了?
孟昔昂正咬着一块排骨,闻言,他眨眨眼,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思考了两秒,然后他把排骨吐到了盘子里。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咱损失不了什么,还能给别人卖个好。等明年四月,我也该入仕了,咱们家在朝为官的人太多,容易被人当成靶子,多个朋友,总是多条出路。”
孟旧玉:“…………”
怎么连大郎也这样?!
他无助的看向孟夫人,却发现孟夫人满脸都写着欣慰二字,显然,她认为孩子们上下齐心是一件好事。
……就没人管他这个老父亲了是吗?
这话是这么容易说的吗!
陛下要是在气头上,谁去求情谁就跟着倒霉啊!
理智上他是这么想,可是,一沾上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就很难维持理智。
以前在朝堂里,干什么他都只考虑自己,这也没办法,全家只有他在朝嘛,现在三个孩子倒是提醒他了,往后他也该考虑考虑两个儿子的仕途了。
拿着筷子,孟旧玉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有立刻说死:“那,为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孟昔昭吃着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孟旧玉,然后又把头低了下来。
其实用不着孟旧玉去求情。
这位将军本身就死不了。
是的,天寿帝十分生气,他都跟南诏较劲十二年了,到现在还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而且他本人特别忌讳丢城这个事,因为当年他刚把詹慎游骗回来杀了,后脚,南诏得到消息,全军就跟过年一样,欢欢喜喜、一鼓作气,北上占领了他的六座城,至今还没把这六座城拿回来呢。
天寿帝死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只是暗地里痛恨丢城这个事,现在又丢一座,他能不发火么。
但是他再发火,也没真的把这位将军砍了,因为,朝里实在没人了。
会打仗的武将没几个,能带兵当主将的,更少了,詹慎游死了十年,这十年来天寿帝就跟国足粉丝似的,天天盼,盼来的全是输,好不容易有个有几分本事的,要是连他都砍了,那他更找不到人来带兵了。
当然,只他一个人这么想不行,还得有人跟他唱对台戏才行,而那个唱对台戏的,就是现任骠骑大将军,尚将军。
尚将军可是跪地长泣,乞求皇帝不要斩杀主将,他还替那个主将立誓,说接下来他一定会再打回去,重振大齐国威,天寿帝听了,做出一个勉勉强强同意的表情,其实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尚将军,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骠骑大将军是本朝最高等级的武将官职,上一个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是詹慎游,这个位置,就等于是封建王朝大元帅,按理说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尚将军的带兵能力肯定比那个主将强啊,然而事实是,他的带兵能力可能还不如孟娇娇高。
……
此人出身武将世家,靠着父辈的荫封才当上将军,然后又靠着请客送礼,娶高官之女,一步步往上爬,他只带兵出去过两回,一回,迷路在山林之中,差点没把大军饿死,还是詹慎游把他救出来的。第二回,两军阵前,对方叫阵,他装病不出去,就这么硬拖,拖了三天三夜,把詹慎游拖来了,这才打了胜仗。
不会打仗,就会钻营,还有拍马屁,这一回给主将求情,也不是因为他怜惜属下,而是因为,他怕主将死了,以天寿帝这个南诏不到手他就绝不放弃的性格,他会把自己派出去当主将。
那哪行,十年前他混迹军中的时候就不咋地,现在都留在应天府吃了十年的大鱼大肉了,早就受不了风餐露宿了。
至此,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乎那小小的江州民变,眼睛全盯在丢城和主将上面。
但孟昔昭是知道的,在剧情当中,主将被尚西关一句话又按死在了江州,不得不重整人马,戴罪立功。而江州那伙民变之人,也悄悄的埋伏了起来,等到明年冬天,主将带兵想要把丢的城抢回来的时候,他们会趁着城中兵力空虚,一举拿下江州,自立为王,从此成为大齐的心腹大患。
而那个倒霉的主将,前后路都被断了,他实在是没辙,这时候听说詹不休在巴蜀招兵买马,他本身就是詹慎游的旧部,连个犹豫都没有,就带着自己的残部跑去投诚詹不休,那时候他手下就剩一万多人了,而也是这一万多人,给了詹不休崛起的资本,让他有资格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权力舞台上。
孟昔昭趁着孟旧玉还举棋不定的时候,又去他那给他洗了一番脑,说大道理是没用的,孟旧玉不信任孟昔昭的本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孟昔昭只能反向劝他。
“爹,你别去了,我想好了,我去劝陛下,陛下那么喜欢我,他一定会听我的,你看看他之前杀了詹将军,百姓有多不高兴,只要我把这个道理告诉他,他自然就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孟旧玉:“…………”
你说啥?!
此时此刻,孟旧玉的表情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而是惊涛骇浪。
怕自己的傻儿子真脑子一热就去跟陛下说这些,第二天,孟旧玉屁滚尿流的进宫面圣,弯着腰,苦口婆心的说出自己打了一夜的腹稿。
他没尚西关那么能演,也不至于把主将当自己人,替他立誓,就是把现在的情况掰开了揉碎了跟天寿帝说一遍,天寿帝其实听得不太高兴,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主将的命保住了,但天寿帝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于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换了个人去接替他,然后吩咐那位主将,赶紧回应天府,朕要当面骂你一顿才爽快。
主将:“……”
无论如何,他还是星夜赶路,回了都城。
*
七月初一,主将还在回城的路上,另一拨人马也开拔了,不过现在应天府的人民还不知道。
孟昔昭一早上起来,正准备去鸿胪寺上值,结果出了参政府大门,竟然看见张侍卫在这里等着。
孟昔昭一愣,而张侍卫看见他,居然客客气气的对他一抱拳。
“孟少卿,我家主人请您过府叙话。”
孟昔昭:“……”
这还是头一回,他听到张侍卫叫自己的官职。
想了想,孟昔昭还是跟他走了,而在他们走了没多久以后,附近的一个墙根下,一个身影,也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这。
张侍卫一路快马加鞭,把孟昔昭送上了鸡笼山,这时候还很早呢,山上都没有多少香客。看着略微清净的鸡鸣寺,孟昔昭突然喊停:“停车,我在这下。”
张侍卫闻言,却不同意:“殿下还等着你呢。”
“我说停车就停车,不然一会儿见了殿下,我就说我本来不同意来,是你把我绑来的。”
张侍卫:“……”
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张侍卫瞪着眼,却只能把孟昔昭在寺庙正门放下,然后气鼓鼓的看他进了前殿。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出来,张侍卫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你进去干什么了?”
孟昔昭瞥他一眼:“我和佛祖之间的事,你少管。”
张侍卫:“…………”
谁稀得管啊!
绕到后山,孟昔昭进了院子,才发现自己来的比崔冶都早,而张侍卫脸上分明写着“是的、我说错了、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孟昔昭默默摇头,懒得跟他计较。
也没多久,崔冶也到了,看见孟昔昭在这,他十分错愕。
于是孟昔昭心里就有数了,这不是崔冶的安排,而是张侍卫自作主张。
但崔冶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欢喜他的到来。
孟昔昭只在这待了一个上午,看着崔冶灌了药,然后就开始恹恹的没精神,表现又跟上回不一样了。
孟昔昭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劝他去睡觉,崔冶还想再撑一会儿,却架不住孟昔昭一直劝,等他躺到床上,渐渐睡着了,孟昔昭就走了。
回到鸿胪寺,孟昔昭刚走进来,就见好长时间没存在感的韩道真竟然喷着气的走出来:“你去哪里了?不说一声就迟到,鸿胪寺何时有了这样的规矩?!”
孟昔昭笑笑,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卷黄色的绸缎:“您别急啊,韩大人,我这不是看您最近精神挺好,觉得上回的经文起了大作用,这才想趁热打铁,让您更上一层楼吗?您看,鸡鸣寺文殊阁长老亲笔抄写的《心经》,开过光的!来来来,不要跟我客气,您快收下!”
韩道真:“…………”
谁跟你客气了!
韩道真这个气啊,他现在无比的悔恨,当年他就该把读书的时间,都用来修炼,这样的话,他现在就能一指头过去,直接戳死孟昔昭了!
然而现在他修炼不到家,只能憋着气,一把将那绸缎抢过来,然后回自己的房间怀疑人生去了。
孟昔昭依然笑靥如花,还对着他的背影说:“韩大人,今日修炼也要开心啊。”
韩道真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笑够了,孟昔昭回到自己的桌前,这时候,一个下属走来,对他说:“孟大人,月氏使臣请您去他们的驿馆,说是有事情要跟您商量。”
孟昔昭眨眨眼,点头道:“知道了。”
哪有什么事情,是沮渠慧觉有第一手的八卦,想跟自己的大齐小伙伴分享一下。
“几日前,左贤王带着人去了匈奴的单于庭,装了好些的皮毛、珠宝,还有两匹汗血宝马,估计在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
孟昔昭:“……”
我知道草原都是大平原,一望无际的。
但你们连人家单于庭都看得这么清楚,也太奇怪了吧。
看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各国互派细作都是最普通的操作。
匈奴还沿用旧制,整个国家分三部分,中间是单于庭,左右两边分别是左贤王庭,和右贤王庭。两位贤王就是单于的左膀右臂,通常情况下都是单于最信任的人,其实,在过去,左贤王还是匈奴的太子之位,谁当左贤王,就表示他以后会是单于,但在匈奴入主过中原以后,这点就改了,左贤王是贵族担任,皇子们全都留在单于身边,自己亲自培养。
然而不管怎么改,左贤王都是匈奴的重量级人物,他带着礼物准备出发,那要干的,肯定也是重量级事务。
尤其里面那两匹汗血宝马,这可是匈奴能拿出手最好的东西了,他们自己都没多少呢。
沮渠慧觉把这事当成八卦一样的说,自然是因为这事跟他没关系,但孟昔昭却不能跟他一样幸灾乐祸,他只能苦笑一声:“看来还真让叔夜兄说对了,匈奴单于确有与我大齐结亲之意。”
那单于都六十三了!居然想娶他们这边水灵灵的公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沮渠慧觉十分同情孟昔昭,同情之后,就开始八卦的跟他打听:“依你看,大齐的陛下会将哪位公主嫁给匈奴单于?”
看看,连月氏人都知道,不需要问大齐皇帝会不会答应,他肯定答应,区别就在于到底嫁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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