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英杵在原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像个犯错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本能的想要逃避。
沈星言垂着眸子,直至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和关门声,眸中才泛起盈盈泪光。
屋里的烛火燃到了凌晨,又是一夜无眠。
天快亮的时候章明赫来了。
“今日交接,你要去看吗?”章明赫看着烛火下眼神枯槁的男人,语气平和。
沈星言动了动,身体如枯木般缓缓坐直,他转头看向章明赫,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嘉裕关清晨,晨阳未起,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街上的一队队的军士整整齐齐的从他们身旁跑过,都在为接收那五万大军做最后的准备。
章明赫推着沈星言的轮椅,缓缓走在青石板上,身后跟着谢敬之。
谢郁在城门口监督着军士们紧张的部署,他远远的就看到有三人朝他来了。
谢敬之先唤了一声“爹。”
谢郁没理会,转而对着章明赫拱手行礼。
“首辅过来可是有何指示?”
章明赫笑了笑道:“指示不敢担,老夫带沈公子来瞧瞧罢了,不知可否让我们上去。”
谢郁看了一眼沈星言,又看了看章明赫,他退开一步:“首辅请便。”
章明赫这才推着沈星言朝上城墙的台阶走去。
“你小子回来也不见人。”谢郁瞪了一眼自家儿子。
谢敬之忙着照顾沈星言,回了嘉裕关连家都没回,他尬笑了一下道:“爹,我回头再跟你说。”
少年说完便朝着沈星言跑去。
谢郁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他今日没空管儿子,转身又投入了工作中。
章明赫在台阶前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身后追来的谢敬之,轻叹了口气,走到了沈星言面前,郑重的捧手拘了一躬。
“公子大义,我替那五万子民谢过公子。”
他说着却藏不住声音里的梗塞。
沈星言浅浅一笑:“珩儿便有劳师叔了。”
谢敬之追上他们。
“首辅大人,我抱沈公子上去。”
章明赫点了点头,谢敬之这才伸手准备抱沈星言,却被沈星言拒绝了。
“我想自己走上去,你扶着我便是。”
“可是你的腿……”
“没事,我可以。”沈星言已经撑着身子站起来。
谢敬之忙扶住他的手臂,配合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城墙上走去。
章明赫看着那人步履维艰的背影,眼眶一阵发热,他仰头长叹一口气,轻声道:“阿文啊,你教了个好学生,像你……”
……
宫文殊被关在房内,他一晚上心绪不宁,不安的在房内走来走去,驿馆的窗户被钉死了,他忽感一阵心慌,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始狂拍房门。
“来人啊!放我出去!”
嘉裕关的驿馆并不大,房间几乎都是挨着的。
祁英连日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晚上烦闷又喝了酒,睡的正沉的时候听见一阵砰砰的砸门声和高昂的喊声。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脑门青筋突突直跳。
旭日即将东升,秦尚突然神色慌张的闯进来:“圣上!”
祁英正头疼着,看到秦尚未通传就闯入,瞬间皱起眉:“秦尚,你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治你的护卫不周之罪,你还敢……”
“他不见了!”秦尚急的变了脸色。
祁英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说是半个时辰前首辅大人把他带走了。”
楼下的宫文殊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每一下都砸在他心头。
祁英看了一眼天色,两方约定日出时分开始交接了,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鞋也没穿好就冲出了房门……
此时,晨阳已经缓缓从山头跃出,耀眼的光芒横扫大地上的灰霾。
城门缓缓打开,铁骑从城内长驱而出,与城外严守的军士们汇合。
沈星言气喘吁吁的爬上城楼,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汗水沿着额角滑至下颌,他望着金色阳光所及的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道绵长的黑影,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两个护卫将他的轮椅搬了上来,谢敬之便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
“沈公子,你出汗了。”谢敬之递给他一块帕子,“快擦擦吧,别受凉了。”
沈星言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浅蓝色帕子上绣着一簇洁白的小花,他的手指缓缓摸索过那簇小白花。
谢敬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是我娘绣的。”
“嗯,见过当归开花吗?”
谢敬之摇头。
沈星言道:“敬之啊,你娘盼着你归家,你该回家了。”
“嗯。”谢敬之鼻尖一酸,道“等交接完我就回去看她。”
沈星言不语,看着地平线上的军队越来越近,谢郁正指挥着底下的副将上前交涉,很快,他们就分成五组,一组一组的受降……
一阵晨风吹过,沈星言手中的帕子被风吹走,谢敬之伸手抓了一把,却没抓住,眼见着那帕子飘下了城墙。
“敬之,抱歉,你下去捡回来吧。”
谢敬之犹豫的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护卫,他点了点头道:“没事,我下去捡,你在这等我一下。”
沈星言轻轻“嗯”了一声,谢敬之这才转身下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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