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伙计嘿嘿一笑,道:“也没什么大的,就是……嗯,两位进门的时候没瞧见吗?”
古平国道:“瞧见什么,你门口插着白幡了吗?”
那伙计讪笑道:“咱这又没死人,插那玩意儿干嘛?
小的和您说啊,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可这马不光晚上得喂,白天也得喂,对不对?”
闻平邦道:“你兜什么圈子!我们那马怎么啦,被你弄得拉稀还是腿瘸了?”
那伙计道:“我方才搂了点草料,要去喂马。可回来一瞧,连车带马,不知让哪个短命的给偷走啦。”
闻平邦冷笑道:“怪不得咱们一进门,你就斟茶递水地这么殷勤。
我们那马可是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大宛名驹,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那伙计道:“客官说笑了,我瞧那马左边眼睛瞎了,尾巴也是秃的,哪有那样的名驹?”
古平国忽的一拍脑袋,道:“哎呦,箱子……”拉着闻平邦奔回客房。
木箱不翼而飞。
二人心里一凉。
闻平邦道:“天底下的黑店怎么都让咱俩赶上了!箱子丢了,那魔头还不得把咱们浑身骨头拆出来!”
古平国环顾屋内,见床上多了两身衣物。
拿起一瞧,大洞套着小洞,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前襟上缀着两只口袋,是丐帮低阶弟子的衣服。
见一个口袋里露出一角白纸,抽出一看,上面写着:
“箱子是李某取的,两个小子不老实等我,该打。
后日青竹林大会,你俩扮作假花子,于午时引开湖堤上的真花子。”
二人顿时松了口气,可想到这魔头吩咐自己办的事情,一件更比一件难,又发起愁来。
闻平邦道:“咱们若被花子们识破,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古平国道:“且顾眼前吧。死无葬身之地,总好过被那魔头扒皮。”
忽的想起件事,摸摸胸口,怀里硬邦邦的,登时有了主意。
二人没心思再去找那伙计的麻烦,转日天一亮便出了门,四处打探丐帮中的情状。
一整天下来,上至帮主、下至各灶灶主的姓名、帮中规矩等内情,倒打听来不少。
第三日正是青竹林大会之日。
二人早早起床,带着两套破衣出了镇子。
寻了个僻静处,换了衣裳,打散了髻子,揪了一把枯草,在头发里揉了揉。
互相一望,才发现脚上鞋子颇新。旧鞋难寻,索性光着脚板。
望望日头,见差不多已到了午时,跑上大堤,口中大叫:“不好啦,糟糕啦!”
跑不多远,迎面撞上一群乞丐,领头的正是前天遇到的史灶主。
史灶主问道:“怎么回事?”
古平国道:“快去……去青竹林,要是晚了,咱们讨饭的碗可就要砸啦。”
一老丐斥道:“你小子,怎么尽拣丧气话说。”
他见二人面生,问道:“你们叫啥,吃的是哪个灶的饭?”
这是丐帮的切口,问的是二人是哪个灶的弟子。
丐帮依着九州,分为冀、兖、徐、青、扬、荆、豫、雍、益等九灶。
新帮主韦九霄上任以来,又在九灶之外另立了总灶。
古平国虽没听过这切口,大抵上也能猜出意思,依着事先想好的说辞,道:
“我叫凤小六、他是薛华儿,是总灶白灶主麾下的,蒙韦帮主垂青,去年才收入帮中。”
史灶主道:“咱们这些兄弟常驻荆湖两路,也无怪不认识你俩。”
见二人呼噜噜直喘气,显然是奔得急了,说道:“你们先把气喘匀了,慢慢地说。”
闻平邦道:“不……不行,只怕小的这口气喘匀了,青竹林里的兄弟,就没几个能喘气的了。”
史灶主奇道:“此话何解?”
古平国道:“那姓李的杀进来啦,咱们这次可是大败亏输。”
史灶主道:“不能呀?青竹林里咱们的兄弟可不少,再加上各路好汉帮衬,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能耐?你仔细说说!”
显然不大相信。
古平国道:“我俩昨天吃坏了肚子,寻思着各路好汉都在竹林里,可不能一泡臭屎把他们给熏跑了,就避得远远地去拉屎。
回来的时候,见大伙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都不能动弹啦。
那姓李的正在大开杀戒,先从承天观的道士们砍起,有两个叫静风、静云的,被他砍成十七八块啦!”
他心中恨透了这两个死对头,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闻平邦道:“我们见韦帮主躺在一旁,就悄悄摸过去。听他老人家一说,才知道大伙儿中了那魔头放的毒。
我们想冲上去拼命,他老人家却吩咐我们来搬救兵。”
史灶主将信将疑。
闻平邦道:“对啦,那令牌呢?”
古平国道:“哎呦,怎么把它给忘了。”
从怀中取出块金漆铁牌,道:
“这是帮主叫我们从他怀里掏出来的,让我们拿着来传令。”
这一唱一和的对答,二人事先演练了许久,说得既流畅、又急切。
史灶主接过来一瞧,见正是帮主的令牌,再无疑虑,喝道:“大伙儿和我走!”
又唤过那老丐,道:“平铁叔,这大堤也是个紧要地方,你领着二十个兄弟,守在堤上。”
古平国道:“那魔头早杀到青竹林了,你怎地还在这儿守株待兔!”
平铁叔怒道:“待你个兔崽子,说话没上没下,别仗着你是总灶的就谁也不放在眼里。”
史灶主道:“小兄弟说得对,一块都去吧。”
平铁叔道:“一个也不留?”
史灶主道:“就算留上十个八个,遇到那魔头也是白搭。”
平铁沿着湖堤一路飞奔传信。不多久堤头便聚起了两百余名弟子。
史灶主领着群丐跳入竹林,拨开密竹,辨识路径而行。
闻、古二人装模作样地在群丐身后跟了片刻,转身回到堤上。
回头一望,见竹端好一阵摇动,顷刻间便离得远了,自是群丐奔入了竹林深处。
闻、古二人如释重负,两颗心砰砰跳着,不知是欣喜还是惊惧。
忽见湖面上悄无声息地滑过来一叶舟子。
舟上一人独立船头,以身当帆,正是李潇寒,身后摆着那口大木箱。
那舟子眨眼间便滑到堤旁,闻平邦道:“李大侠,花子们全被我俩调走啦。”
古平国心想:“我们如今既惹恼了师父,又得罪了丐帮,江湖虽大,可也无处容身了,说什么也得向他求个出路。”
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只听李潇寒说道:
“你们去清漳河旁的蚍蜉寨躲着吧。那个寨主叫做盖恶虎。
你们就说,我让你们问他,他把通元谷里的金子,藏到哪里去了。
他一定会吓得要死,剩下的事,你们两个鬼机灵,也不消我多说了。”
闻平邦道:“清漳河在哪啊?”
李潇寒道:“还要老子领你去吗?还不快走,是不是要留下来给李某帮忙?”
二人慌忙拜别,往客栈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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