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雾先生的道

    树魂庙的叶子非比寻常，秦灼尝试吃了一片，顿时感觉身躯尤为舒畅。
    怪不得徐尘会对这的叶子情有独钟，若每日皆食此叶，必然会延长寿命，对他这种术士来说，也会有不小的提升。
    想到种植这些树木的饲料皆是活人，秦灼不免苦涩一笑。
    不知徐尘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再去食用这些灵质充沛的叶子？
    并非是徐尘假装不清楚，而是在树魂庙内，他的能力似乎被加以限制，自身境界不但薄弱了不少，甚至连素瞳都无法在树魂庙内施展，所以对于这些神奇的树木，他依旧充满了好奇。
    “段姑娘，不知这里的树木是如何种植，我在书中可从未见过对此树的记载。”果然，徐尘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此时秦灼甚至希望段柳不要说出真相。
    “雾先生独创的仙道术法，凡是有修炼者死在他的身边，修炼者的尸体便会以树木的形式重获新生。”
    徐尘停下喝茶的动作，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他身为素灵门大长老，与官家极为密切，自然是站在仙道的对立面，对仙道也是尤为了解，明白他们修炼成仙，皆要经历些什么。
    以凡人做饲料，对仙道而言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徐尘苦笑两声，慢慢将茶杯放在茶桌上，强行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他对雾先生的喜恶还不甚了解，即使有火气也不能表露出来，若真惹怒了一位仙人，他和唐舒必然小命不保。
    段柳似乎看出了徐尘的异样，随即轻声解释道:“雾先生与其它的仙道不同，这些树木虽是由修炼者作为辅料孕育而来，却并非都是雾先生所杀。
    雾先生只杀该死之人，坏了邪念之地的规矩的人就该死，比如之前掳走秦灼的陈风。
    而其余的修炼者，皆是与雾先生有过约定，若修炼入魔，或已经死去后，尸体都会被放在树魂庙内，这样他们的尸体与血液自然而然就会成为饲料。”
    “……”徐尘听的认真，这确实与他印象中的仙道有所区别。
    “之前雾先生的能力有限，他的气息与术法只能影响树魂庙这么大的地方，可成了仙人后，他的气息与此地气运相通，由此一来，只要是死在邪念之地的修炼者，就必然会生长为树。
    不用雾先生亲自动手，那些被凡人抛弃的修炼者，只要来到此地，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段柳言语略微变的激昂，眼中仿佛已经看到整个邪念之地变成灵气充沛的森林景象。
    徐尘越想越觉得惊奇。
    仙道之所以会伤害凡人，并非是可以加快他们修行的速度，而是凡人的三魂就是最违背自然的存在，所以利用凡人三魂成仙，便拥有了制衡自然的力量。
    返老还童，长生不死，这些都属于违反了自然的规律。
    而雾先生的修炼理念则与所有仙道的理念恰恰相反。
    他没有去制衡自然，反而是想着如何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只要掌控一处山水的气运，再利用自身通天的术法，以修炼者充当养分，让自己不断变强。
    听起来此修炼方法更简单，其实不然，这里必然要有太多的偶然性。
    一名修炼者，当领悟或传承了仙道术法，只要够残忍，便可以抓捕凡人，进行修炼，踏上仙途，就代表了他们有一定的几率可以修炼成仙。
    这与他们的资质与运气息息相关。
    而雾先生的修炼方法，则可以说是修炼中的地狱难度。
    第一，先要拥有仙道术法，必须在传承中加入自己的想法，比如雾先生的“三魂成树”，就是在凤阳观的仙道理念上加以改善。
    第二，必须还要拥有一处修炼之地的气运，与其自身气息相通，而此地必须要拥有上古传承的器物，若非如此在一处地域修炼个几百上千年，或许也可与此地域的气运相通。
    第三，必须要有大量的修炼者作为饲料，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效果，这也是雾先生修炼理念中最重要的一环。
    被仙道迫害的修炼者只能来此邪念之地，而这些人中相互厮杀，生老病死，或被雾先生杀死，皆会成为雾先生的饲料，让其越来越强大。
    若有一天，神树覆盖整个邪念之地，那样便会吸引更多的修炼者前来，即使他们深知自己死后会成为这里的养分，而雾先生只要同意外来修炼者可以食用叶子，便能够轻松的做到这一点。
    虽然此仙道更为困难，但比起曾经的仙道理念，则要更加合理。
    徐尘越想越觉得惊奇，若此仙道理念之后能够成为主流，那么这世间那些从未沾染修炼的凡人，就不会再受到仙道的迫害了。
    想到此，原本愤怒的心情瞬间便有了转变。
    对于雾先生，徐尘更是有了些许的敬佩。
    “你可要和这个雾先生处好关系，他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南烛突然出声提醒道。
    徐尘能够想通的事情，南烛自然也能够想通，更何况他曾经依靠虫道修成了仙人，所以对雾先生所坚持的仙道理念更为感同身受。
    或许这便是他南烛今后要走的修行之路。
    当然，如今的他就是一只小小虫，还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些。
    不过南烛也立刻考虑到了此仙道修行的弊端。
    像邪念之地这样的地方在三州之外虽然还有很多，但此仙道理念一旦流行，为了争夺像邪念之地这样的地方，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可若没有得到一方之土的气运，便要在一处地方修炼个千年之久，其中的枯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如此一来，还是会有更多人去走老路。
    毕竟有机会百年成仙，干嘛非要画地为牢，去折磨自己。
    而且南烛发现，雾先生之前未成仙，气息只能影响树魂庙，所以他的肉身也无法离开树魂庙，而如今气息虽可影响整个邪念之地，但南烛觉得，若想让此地的树木不会枯萎，作为气运本身的雾先生定然拥有限制，根本无法离开此地。
    被困于牢笼的仙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愚蠢的想法。”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南烛一惊，并非秦灼，声音却尤为熟悉。
    是雾先生……
    他在和我说话。
    对于雾先生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并能够听到自己内心想法的事情，南烛不觉得奇怪。
    很多仙人都拥有这样的能力，更何况自己还是在他的地盘内。
    “仙道之路，远比你想的复杂，世人皆以成为无上仙人为目标，殊不知成为仙人，才只是修行之路的开始。”雾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好似悠然的风声，在耳边悄然掠过。
    成为仙人，才只是修行之路的开始？
    ！
    醍醐灌顶，在这一刻，南烛曾经对于仙道的理解，仿佛全部崩塌。
    “你曾修炼至仙，为何还会被凡躯杀死？制衡自然不过是上古仙人的一个谎言罢了，所有人都没领悟到，何为真正的仙，其漫长的修炼过程，又岂能是一个千年便可以衡量的？”
    在这一刻，南烛彻底明白，自己与雾先生的境界，并非在一个层面。
    南烛甚至无法想象，若真有一天邪念之地演变成了森林，作为这里气运的雾先生到底会有多强大。
    既然无法想象到他的强大，又如何判断他无法离开这里呢？
    就像是那个风阳观的道士会利用三魂凝聚分身一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仙人后，又岂能只有一道肉身呢？
    这一刻南烛怅然若失，最终只道了声“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