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伙伴捂着屁股喊:“表打表打,我刚刚摔到了,还痛呢。”
小王大夫朝他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摸摸骨头。”
等他摸了一通之后,十分肯定:“你后面这个骨头屁股尖摔裂了,后面不能再摔了,要慢慢养回来。”
众人目瞪口呆。
合着下巴掉了,推回去就没事了。看热闹笑话的倒是把骨头给摔裂了。
虞凯嘿嘿直乐。
小王大夫又警告他:“以后小心啊,尽量不要把嘴巴张这么大,下巴掉成习惯了,以后动不动就掉,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虞凯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第35章
祸不单行
回去的路上,三姐妹奇怪:“你刚才干嘛把嘴巴张那么大?”
虞凯左右看看,愣是吓得没敢在路上说,跑回姑奶奶家,踩眼睛眉毛一起往天上飞,指着竹床上的钱,手都在抖:“大姐你还讲呢,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江海潮满脸理所当然:“我们一起卖东西的,当然要分钱给你了。600块钱,平分的话应该是150,但有几天你去你家婆奶奶那了,所以给你130块。”
超超激动地在旁边喊:“大姐,我跟军军哥哥多少钱啊?”
杨桃瞪眼睛:“你还好意思?你吃了多少?动不动就要吃肉,吃都把钱吃光了。”
这个暑假,他们整整买了六次肉(虽然大部分时候每次只买半斤,但那是肉!),十三次猪肺,几乎每个礼拜都吃肉,一个月吃的荤腥赶得上以前一年了。家婆奶奶都骂他们败家子,有两个钱就烧得慌。
超超跳脚反驳:“姐,你也吃了,肉你吃了,鸡架子你吃了,猪肺你吃了,饺子你也吃了。”
江海潮摸出12块的零头给他和海军:“这是你俩的,你俩也帮忙刷海虾了。”
当然,卖的时候没他们的事,肯定不能放在一起分。
虞凯拼命摆手,打死不敢接130块。开什么玩笑啊?130块钱,抵得上他从一年级到现在的全部零花钱了。
他左推右推,怎么也不肯收下钱。
直到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从田里回来,问了事情经过,家公爷爷替他定下来:“把钱好好收着,该你的就是你的。这么长时间,你起早贪黑的,也很辛苦。”
虞凯心虚死了。他真没觉得多辛苦。非要算的话,上午和晚上学习的时候更辛苦。比起来,下午去镇上卖卤虾跟螺蛳,完全就是放风啊。
可姑爷爷坚持,他根本推不过,只能收下。
结果等他们吃过晚饭又学习到8点钟,虞凯都回家睡觉了,隔了不到10分钟,二舅舅和二舅母火急火燎的把他给拽回来了。
一见家公爷爷,二舅舅就叹气:“我的姑爹哎,你干啥呢?要吓死我们家凯凯了。他一个小孩拿这么多钱像什么样子?”
家公爷爷坚持:“这是他们孩子自己挣的,他应得的这份,没有白干活的道理。”
超超跳着强调:“不白干活,大姐也给我跟军军哥哥钱了。”
二舅母认真道:“给钱是应该的,但不能这么算账。我打个比方吧,每次我们家拉网起鱼都会在村里找人干活,一块拉出去卖。总不能卖了多少钱,我们找来干活的人得跟我们平分吧?当然不现实。我们最多也就一人一天给5块钱。”
就是这样,不是熟人关系好的,还挣不上这5块钱。村里到处都有人找活干想挣钱。
家公爷爷从善如流:“那就按一天5块钱算。”
杨桃张嘴就想反对。他们总共才挣了多少钱?一天5块,那要给虞凯200多块钱啊。
二舅舅反应比她更快:“不行不行,姑爹,你开玩笑了。帮我们拉网起鱼的,那是大半夜就得起来,大冬天的得泡在沟里的,拿的都是辛苦钱。像他这样的,别说一天一块钱了,一天5毛钱,你在村上找一找,保准小孩都抢着来干这活。”
杨桃拼命点头。
如果不是大姐想起来带他们去卖虾子,换成别人一天5毛钱喊她干活,她从早干到晚都没意见。
5毛钱呢,抵得上她以前5天的零花钱了,够买一根雪糕呢。
家公爷爷满脸认真:“不能这么算,凯凯没少吃苦。”
“就是该这么算。”二舅母认真道,“卖东西肯定要承担风险。比方说我们卖鱼,鱼要是卖不掉,砸在手里,我们付给人家的工钱还是一分不能少。一样的,出去卖虾儿,卖螺蛳,是海潮她们的主意。怎么把东西卖出去,也是她们琢磨出来的。凯凯就是三个妹头雇的工,应该按照雇工的钱来算,一天5毛。”
虞凯半点意见都没有。一天5毛,加在一起20多块,他还从来没一次拿过这么大一笔巨款呢。
家公爷爷却坚持,5毛太少了,起码一天一块钱,那就是50块。
“娃娃一个夏天都没怎么玩,好歹给自己挣个买笔买本子的钱吧。”
二舅母扑哧笑出声:“我的姑爹哎,你还真看得起他。他啊,拿这钱买零嘴买贴画都可能,叫他买本子买笔,呵呵,他肯买才怪呢。”
虞凯立刻跳脚:“妈,你冤枉我!你问姑爷姑奶奶,我哪天没好好学习了?”
他倒是想不学呀。可是杨桃和海音都太凶了,天天盯着他学习。至于大姐,她倒是懒得盯,但他敢偷懒,她直接动手揍他。
他说他不会,她们就逼他全都背下来。不仅背语文,还要背数学书上的全部题目。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学数学居然还要背书。
但背着背着,他好像真的会做题目了。
反正,他妈不能冤枉他,他真的学习了,好辛苦地学习。
家公爷爷笑了:“就是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们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就一天一块钱,凑个整数,拿50。”
虞凯还是激动浑身直哆嗦。50块钱啊,他一年都拿不到这么多零花钱。
他兴高采烈地强调:“大姐,等放假了我们还卖啊。”
家公爷爷板起脸:“马上就开学了,表老想着卖东西,好好学习才是真的。”
三姐妹互相偷偷交换眼神,捂着嘴跑上楼去了。
嘿嘿!她们手上还剩下550块呢,肯定够学费了。
江海潮心满意足地躺在凉席上,惬意地想:等爸爸妈妈回来,看到他们挣了这么多钱,肯定会吓一跳。
哈,爸爸妈妈可以放心了吧。她不仅把弟弟妹妹照顾的好好的,她还能带着他们挣学费。
但江家姐弟没等回爸爸妈妈。
开学前一天,出去闯生活的大人回来了,却只有舅母一个。
舅母拎着包进门的时候,江海潮甚至没认出人。
她记忆里的舅母是个身材高挑健美皮肤白皙,眼睛大大,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的时髦女郎。
她们姐妹还对着电视机比较过,觉得她跟《潇洒走一回》上的歌星长得一模一样。
但站在门口的舅母就跟被霜打过,不,是被晒干了的茄子一样,虽然对着她笑,可脸上眼睛里全是疲惫。
她扯了扯嘴角,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海潮,这是油渣,烧菜吃,好吃呢。”
海音跑到院子里,下意识地朝她身后张望:“舅母,舅舅跟我爸妈在后面吗。我们帮忙过去拎东西吧。”
爸爸每次出差时,都会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
舅母赶紧喊住她:“表去,就我回来带你们去学校报名。你舅舅你爸爸妈妈他们工作太忙了,现在走不开。”
杨桃也从楼上冲了下来,看见她心疼的要命:“妈,你们不要这么辛苦啊。大姐带我们卖虾儿,我们挣了500多块钱呢,够交学费了。”
舅母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几个小妹头:“500多块钱,你们怎么挣的呀?”
这下连江海潮都忍不住得意,跟两个妹妹一道叽叽喳喳说了事情经过。反正,这500多块,都是他们一分一厘亲手挣的。
江海潮更是强调:“舅母,你跟舅舅还有我爸妈讲,表出去了,就在家里卖虾儿卖螺蛳吧。”
虽然她不知道爸爸妈妈进城去干什么活了,但看舅母又黑又瘦,好像刚抢过双忙,累的一点力气都没的样子,她就能猜到城里的工作肯定很辛苦。
舅母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哪有这么简单?虾儿到秋天就没有了。螺蛳啊,你们等着看吧,人家卤菜店看你们卖的好,后面也会卖的。好了,先烧饭吃吧。”
等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从地上种完菜回来,看到儿媳妇同样惊讶:“荷香,国柱没回来啊?你姐姐姐夫咧?”
舅母脸上挤出笑:“没回来,都忙着呢。塌一天班要扣两天的钱,耽误不起。”
婆奶奶这才放心,招呼她:“赶紧吃饭吧,大热的天,跑回来晒死了。”
等上了饭桌,奶奶又一个劲儿催着她吃蒸蛋:“多吃点,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又黑又瘦。”
舅母赶紧挡她的手:“妈,你自己吃,我们在外面顿顿都看到肉。我这是天热晒的。”
饭桌上的小孩都羡慕死了。顿顿见肉啊,城里的日子果然好。
超超满怀憧憬:“妈,你们什么时候带我们到城里去啊?”
舅母笑道:“现在忙啊,等不忙了再讲。”
杨桃和超超都半年多没看到妈妈了,吃过饭也缠着她不停地说话。
直到舅母开口强调:“明天还要报名呢,早点睡觉去吧。”,这才把他们赶上楼。
堂屋里安静下来。
家公爷爷看舅母,点点头:“有话到房里说吧。”
等到房门关上,舅母终于憋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妈,国柱跟姐夫被抓了。”
家婆奶奶只觉得眼前一黑,立刻天旋地转起来。
舅母吓得赶紧抱住婆婆:“妈妈妈,你别慌,已经放出来了。不是他们干了坏事,是缺德冒烟的,不发工钱。国柱跟姐夫他们去讨说法,不给钱就算了,还打电话让收容站把人抓走,说他们是盲流,让他们劳改去。”
家公爷爷急了:“哪有这个道理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是欺负我们啊。”舅母眼泪哗哗往下淌,“姐姐洗碗的饭店老板帮我们找了人,我们花了800块才把人赎回来。他们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现在还住医院里头。姐姐留在那边照顾他们,让我回家讲一声。”
家公爷爷沉默了。他也曾经当过盲流,在城里讨生活时差点被抓去劳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晓得那些人心多狠,手多狠。
家婆奶奶急死了:“他们现在怎么样?把人喊家来呀,在家里好好养身体。”
舅母摇头:“不要,大夫说问题不大,养养就好了。我们准备去大城市,大城市才能挣到钱,市里的人不讲理。再讲回来我们能干什么?厂都倒光了。”
老人沉默半晌,家婆奶奶开口问:“那你们身上还有钱吗?”
舅母赶紧掏出包,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有的有的,我回家来就是给他们拿学费的,一共600块钱,应该够了吧。”
家婆奶奶叹气,数了500块钱给她塞回去:“这个你们拿着,在外头干什么都要花钱。三个妹头挣了钱,加上这100块钱够学费了。我们在家也花不了什么钱。等下个月收了稻子,卖了粮食又有钱了。”
舅母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她本来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杨桃不仅长相,脾气也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煎熬的要疯掉了,不晓得跟大姑姐抱头痛哭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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