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却又被人唤醒。
晏紫心中恼火,却又不便爆发,尤其当他看到依旧一身男装打扮的阿香端着一碗汤面走过来,不由得惭愧起来,当下道谢。
小琳儿也跟着跑前忙后。
这一刻,老鬼却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头发束在脑后,全然一个农夫扮相。
“不要问为什么,此地不宜久留,要委屈大小姐趁早上路了,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或麻烦来!”阿香似乎看出了晏紫的心事,简洁地说道。
“说的也是!”,不明就里的晏紫也不多问,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点头应道,“既是如此,各位的大恩大德,只有日后相报了!”
“李小姐客气,能够和李小姐相识,也是我们的福气呢,我们也祝愿你尽快与李大将军会合。
我们也是刚刚加入组织在淮县的分会的,所以,往后的日子,也更加地希望,咱们的黑衫军能够不断地壮大!
实不相瞒,我们一家从遥远的赵家屯来到这东坡开了间瓷作坊,做些碗盏家什,到如今也有三四年了,生意却也一直不错。
只是,有一次,我们推着成品进城销售,途径必须经过的东坡驿站的检查口时,握着红缨枪的驿站官差吼着嗓子,敲诈我们未成,便毫无理由的说我们的东西是违禁品,严禁进城。
正在这时,东坡驿站的总长也过来了,他一眼就相中了咱家的一只紫砂大肚茶壶,那是一只祖传的非卖品,他却拐弯抹角的就要我们上供给他,不成,就强征课税,还借机捣毁我们家烧瓷的小窑。
后来,又因为总长的那个在淮县县城里开了个‘越秀楼’的表哥找到他,说‘越秀楼’扩建,急需大量的杯盏碗盅。那个总长听了,便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派人帮我家修垒好了小窑,却又要克扣买餐具的铜钱,说是充了修窑的工钱了,这是什么理啊?!后来,那个总长还诓骗我爹爹前去驿站,说是要清算课税,并结算与‘越秀楼’的往来账目,以应对上司检查。
不曾想,委实是那吃皇粮的总长仍不忘讨要紫砂茶壶,我爹爹拒不答应,就惨遭毒打!末了,还被那总长以‘扰乱市场秩序,拒不服从市场管理,抗税抗法’罪论处。可怜我那爹爹,瘦骨嶙峋,怎吃得消这阵毒打,顶得住这莫须有的罪名?当场便气绝身亡了。”阿香候在一旁,含泪叙说着,“可恶的东坡驿站的总长,还让人执着我爹爹的已经冰冷的手,按下手印,骗取紫砂壶后,就抛下我爹爹的尸骨……”
——阿香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小琳儿也站在一旁跟着抹泪。
晏紫听得咬牙切齿,骂道:“竟有这样的事?驿站的总长没有权利来过问地方上的事情的!那个淮县的知县也是?怎么就让治下的‘越秀楼’这般胡作非为?若是在我们那,怕是早断了他的狗头了,还能让他逍遥法外?”
“当官的那还不是穿连裆裤子的?虽然从来都不见那知县出来,但可以想见,那个知县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法?在这,驿站总长的那张臭嘴就是法。现在,就连这个万家庄的万族长,都懂得怎么投其所好的迎奉都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子,他把那个师爷喂饱了,剩下的就全归他来调配,奶奶个熊的!也不见得你们那就好多少!唉,不说了,越说越伤心!他妈的,恨不得一刀剁了他!”老鬼自然是不信晏紫的话,只是一味地骂娘。
“你有一身的好功夫,怎么就不去杀了他呢?不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吗?做任何事都要讲证据的,不要莽撞!不要授人以柄反而坏了大事!要讲策略的!”晏紫倒跟老鬼讲起了法律了,“这些,你都懂的!”
“你咋就跟咱那黄哥讲的一样了?”老鬼气不过,哼哼道,“那么就让那老狗多待在世上一些时日吧,太便宜他了。人做事,天晓得!”
“黄哥?黄哥是谁?”晏紫心头一亮,他不经意地道,“他才真正的就是一个老鬼呢,神秘兮兮的像幽灵一样,可害苦我了!”
老鬼憨厚地一笑,说道:“大小姐真会说笑话,这次负责接应你的黄峰哥哥你都忘了?”
本来就对他们一无所知的晏紫一头雾水,竟有点无所适从了。
殊不知,她正和一支农民起义军分散在东坡和京都以及紫阳县一带的新近加入的骨干分子混在了一起,而且有误会,被当做了农民起义军黑衫军二当家的李凡的女儿李小娟!
老鬼和黄峰他们几个,前几天接到总部的一个指令,说,李凡李将军的千金李小娟从京都“知书堂”学成归来,途径东坡,遇上了一点小麻烦,望东坡站点的骨干尽快找到李小娟,并护送她安全抵达紫阳总部!
从来都没见过李小姐的老鬼犯愁了,虽然,总部让人递过来一张小姐的画像,但毕竟那画像和真人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好在能掌握李小姐的一个大致轮廓,瓜子脸,大眼睛!
“李小姐平时最爱戴红丝巾,觉着喜庆!同时,她爱好广泛,喜欢凑热闹。所以,要想接到李小姐,就得往人多的地方找!另外……”传消息的人这样告诉老鬼,最后,那人还补充道:“看上去文绉绉的李小姐,其实还是蛮要强的,不过,她仗着自己小时候练过一些功夫,就有些自大,因此,这也是李凡最为不放心的一点。你找到小姐后,交由黄峰就行,后面的事情就由黄峰来做!……”
老鬼沉思着,一时间不好作答。
“有困难吗?”来人追问老鬼,“我再复述一遍吧,李小姐,中等身材,瓜子脸、大眼睛,爱戴红丝巾,有些基本功,还有,就是喜欢凑热闹。”
老鬼盯着画像,默默地念叨着,似乎就将小姐的影像深深地镌刻在心中一样,然后,用力地点点头,那人才放心地走了。
没过几天,一个大眼睛、瓜子脸,戴着红丝巾的女孩在淮县街头看花灯时遭到绑架的消息传到了阿香和小琳儿的耳朵里,二人便赶紧把这消息告诉给老鬼,费尽周折地打听到,大小姐给万老财家的家丁绑架了,是为了他那个傻儿子冲喜的。
粗鲁的老鬼当即火冒,他拿来一只黑布口袋,难得细心地挖了两只洞套在头上,露出两只眼睛,蒙着脸,扯着家伙就直奔万老财家。
到了那里才得知,女孩大闹冲喜现场,她踢翻了铜盆后,还将老万财掐住了,在退出门口后,一把推开万老财,自己就逃了,万老财被女孩一把推了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遗憾的是,女孩逃出去没有多远,就又被一群家丁和打手追回去了,关在一座臭名远扬的私家刑讯房里了。
老鬼听罢,不由分说,抓过一个家丁,推搡着,让其带路,赶紧就奔到了那座监牢里。赶到监牢,正好碰上两个看牢房的家丁分吃了给女孩的饭菜,蜷缩在地上。
后来据说才得知,第二天就准备将女孩沉猪笼了,因此,那顿饭很丰盛,可是,吃了那饭菜的牢头怎的就蜷缩一团了?却原来是将害人的要致女孩与死地的饭菜吃了,可是,万老财为何如此残忍?连一向自诩为杀人不眨眼的老鬼也子魁不如了。
这便是老鬼救晏紫的整个经过,确切地说,还是晏紫脖颈上的红丝巾救了她,还有就是,和李小娟有几分相似的长相……
老鬼的介绍,让晏紫彻底没了主意,和一帮陌生的农民起义军分散在各地的骨干呆在一起,充满了危险和不安啊!
晏紫在内心盘算着,该如何尽快地离开黑衫军?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别再难为大小姐了,长话短说吧,是这样的——”,阿香笑了笑,说道,“黄峰和老鬼都是咱赵家屯的,从小就喜欢一起舞枪弄棒的玩耍,还拜了邻村的曾经参加过剿匪的张老汉为师,学了不少真功夫,不过,两个又各有特长。黄峰还跟人学过魔术、幻术,老鬼嘛,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口技。这次,黄峰负责接应你李大小姐,然后再将你送往紫阳县,那里有咱们黑衫军的总部,知道你只身往来于京都和东坡之间,我们大伙都为你捏一把汗!”
“呵呵,那,还都是个人才呢!”晏紫处心积虑地想着用词,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李小姐,而是与他们对立的朝廷命官的女儿,肯定要出事,因此,这个时候,可千万别露了马脚!晏紫思索着,揶揄地笑道,“别急,等咱们成功了,你们都是功臣!”
众人又都笑了,大致都在想:这个晏紫,还真够自恋的!
晏紫顿了顿,继续问道,“不过,现在俩人又都在干啥啊?”
“自恋狂!好了,以后再说吧,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吧。记着自己说的话,我们真的就等你给我们封号呢。”老鬼爽朗地笑了。
尽管还有很多的疑问积压在心间,但,看众人如此紧张自己的行程,晏紫便不忍心再多追问,默默地点了点头。
“要都是真正都是自己人该多好啊!”晏紫嘀咕了一句,看他们的样子,其实,真的蛮亲切的,怎么就偏偏走上这条道了呢?这是晏紫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这个时候,晏紫竟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舍,竟习惯地嘟嚷了一句,又自觉不妥,遂再点点头,然后一个转身,走向早已等候在路边的那辆马车。
“黄峰,我们把小姐交给你了,一定要护送过去啊!”老鬼和阿香他们几个人一起朝守在马车前的汉子喊道,“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啊!——”
黄峰伸手打了个响指,吹了个口哨,回道:“放心吧!”
黎明在马车轱辘的转动声中慢慢来临。
天快亮了!晏紫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坐在马车里,随马车一起往城外赶去。
身后的几个人,老鬼、阿香和小琳儿则不住地挥手,目送着晏紫去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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