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莺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思忖一番后起身去了厨房,利落地洗了红薯煮上,起锅后用布包了四个,装了一罐凉白开,带着就往赵家的地里去了,想着这事得早些告诉赵强。
赵家的田地在村外,靠近祁云山的东麓山脚,这祁云山群山叠嶂,环抱着附近十几座村庄。
翠莺听赵强提过,当年逃洪灾到了林家村,起初啥家当都没有,直到近几年才一亩亩田地购进,加上从地主家租贷的,已有十多亩了,不过因财力不足,买的都是靠近山脚的地,七成以上是山地、坡地,真正亩产高的好地也只得了四亩,缴了公粮,交完租子,家里所剩不多,一年的粮食都很紧张。
虽是听赵强提过,可真去地里,翠莺这还是头一遭,在田埂上饶了半天,才算近了祁云山脚,停下步子,手搭凉棚远眺望去,在金黄的麦穗地里瞧见了赵强的身影。
翠莺加紧脚步走了过去,到了田头,高声唤了声:“娘,强子。”
正忙着割麦子的赵强抬头看来,烈日下他打着赤膊,脸庞被晒得发红,额头颈间全淌满了汗水,见到翠莺先是愣了下,随即绽起笑容,露出了满口白牙,扬声笑道:“媳妇,你咋来了?”
埋头一摞摞捆麦的叶氏也看了过来,挺直腰板抹汗,嘴里问道:“老大家的咋了,是家里出了啥事吗?”
翠莺心里是有事,却也不便直说给叶氏,忙就笑道:“娘,没事,我煮了几个红薯,想着拿过来给你们填填肚子,呐,还带了凉白开,你们歇会先吃点吧。”
叶氏一听没啥事,就放心下来,笑道:“老大,你就过去歇会,我这些先捆了,待会就过来。”
“嗳,娘。”赵强应了声,将手里的镰刀搁下,边抬着手臂擦汗边往翠莺这边走来。翠莺忙走上几步迎了过去,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呐,拿去擦擦。”
赵强一脚跨上了田埂,却是没有接帕子,还是用手背抹着,嘴里笑道:“不了,我满手的泥,你收起来吧,免得弄脏。”
“说啥呢,脏了可以洗啊,帕子不就是拿来擦的,来,先洗洗手。”翠莺说着拉了他的手一把,提起水罐倒了些凉白开给他冲手,再次把帕子递上,赵强溢满笑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抹了抹汗水,四周瞧了瞧,找了处硬土,拉着翠莺坐了下来。
“先喝点水解解渴。”翠莺一坐下,就把水罐递给了赵强,等他接过去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时,将布包解了,里面的红薯还热着,伸手拿出了一个,“呐,红薯刚出锅的,趁热吃点。”
赵强灌了一肚子水,只觉所有的燥热都解了,放下水罐接过红薯吃了起来,边吃着还不忘说一句,“媳妇,你也吃点。”
“我这是给你和娘带来的,家里还有几个呢,我回家再吃。”翠莺不比他们干力气活的人,这会还不饿,本来红薯煮了也是给他们娘俩和孩子们的,她自己到无所谓吃不吃。
赵强哦了声继续咬红薯,翠莺见他满面笑意,觉得趁他心情好,把这事说了,扭头看了眼叶氏那边,见她还没过来,就压低声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啥事?”赵强吃着红薯,嘟嘟啷啷的,也没在意,随口一问。
翠莺略理了理头绪,正待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唤声:“娘,大哥,哎,大嫂也在啊。”唤声打断了翠莺已到嘴边的话,同赵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赵壮正踩着田埂大步走过来。
“二弟,这会你还过来啊,弟妹接回来了没?”赵强高声喊道。
赵壮没答话,先是看了看叶氏,见她手边的麦子捆得差不多了,就没过去帮忙,径直走到了赵强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没和赵强商量之前,翠莺还不想让别人知晓,因此只能咽回肚里。提了水罐递向赵壮,“二弟,来喝点水解解渴,这边还有红薯,你也吃点。”
赵壮接过水罐喝了水,却推拒了翠莺递过去的红薯,道:“不了,大嫂,我不饿。”翠莺也就放回了布包。
“咋样?”赵强看向赵壮,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就问了句。
“还没接回来。”赵壮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是不是你又拗了?我不让你说点好话嘛。”赵强眉头微蹙了蹙。
赵壮听了似有些不服,闷闷地回道:“哪有,我不知说了多少好话,照样被她爹指着鼻子骂,早知道,就不去触这霉头了。”
“被老丈人骂两句有啥的,别气了,明儿再去吧,让弟妹呆在娘家总不好,早些去接回来。”赵强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二弟,说是十八了,性子还跟个小孩一样。
“是啊,你再多跑一趟也没啥,弟妹见你这么着紧她,定会开心的,指定就跟着回来了。”翠莺在旁也劝和了一句。
“大哥,大嫂,你们不知,兰英在娘家没份说话,都是她爹说啥就是啥,今儿她爹说了,当初只给了这点聘礼就娶了他闺女,咱们家不知好,还给他闺女脸色瞧,要是不给点赔礼的话,他绝不依。”赵壮把原话说给了他们听。
赔礼?翠莺着实愣了愣,活这么大,还头一遭听说两口子吵架,岳丈家横插一手要什么赔礼的。
“赔礼?”赵强同样疑惑。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爹多贪钱势力,当初要不是她娘病重要冲喜,她爹哪肯就这么把闺女给嫁了。”赵壮想起当初岳丈的刁难,心里就烦。
赵强一时没话了,二弟那个岳丈的嘴脸,当初在去他家提亲时,已经瞧多了,却是没想到,闺女都已经嫁过来了,还是这般,连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得出口。
翠莺不知内情,可瞧他们兄弟俩的神情话语,也猜到林氏的爹不是好说话的人,难怪赵壮这一趟无功而返。
“大哥,你瞧,我手上一直没啥积蓄,你看你那可有,支点给我。”赵壮颇为无奈,只能向大哥开口了,平日他有啥大点的花销,大哥也都是会贴补给他的。
“上次娘说了要存银子,我的银子都给娘收着了,手头也没了。”赵强说道。
“啥银子啊?”两人正说着,叶氏捆好麦子,走了过来,就听到了些话音。
赵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答话反而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田地旁的野草。
翠莺不知道内情,也没接口,还是赵强接了话,把这事大致说了遍,叶氏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从未说过重话的她,却似真火了,“这说得是啥话,这事到哪也站不住个理字,闺女嫁过来就是咱们家的人,凭啥要咱掏这种银子,老二,我可跟你说,咱一分都不能出,让他自个看着办。”
叶氏一通骂完,还气呼呼地直喘,翠莺忙上去扶她坐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劝,扭头看了眼赵强,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翠莺也就不开口了。
事情这么一闹,叶氏也没心思干活了,歇了会气就直接站起来走了,赵强、赵壮看了看叶氏离去的背影,也一时无话,两人速速割完一茬的麦穗,捆完后也跟着歇了手。
本来翠莺是想说赵春那件事,如今也没法再说,只得等晚上两人关起门来,再细细说给他听。
翠莺站在田埂一直等赵强干完活,帮着他们将一捆捆的麦子收拢起来,堆成两堆用麻绳捆了,再用扁担挑起,一同往回走去。
刚走到篱笆院外,就见到赵春站在院坝里,见到他们一行走来,忙着就迎到了门口,上来就一把抓住赵壮的手往回拉。
赵壮被拉到院里,还没站定,赵春就数落上了,“二哥,瞧你块头这么大,咋就这么怂呢,要是我,早要那老无赖好看了,他当自个闺女是啥千金大小姐,还是天上的仙女,我呸,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春儿,你少掺和,进屋去。”赵强挑着麦子赶了进来,立马就喝了一声。
“大哥,你咋总帮着外人,我哪句话说得没理,这事就不能依着他们,那老无赖真要来事的话,咱们也没啥好怕的,要逼急了,就休了他闺女,看他还拿啥来坑钱。”赵春自觉在理,又是一番叫骂。
赵壮被她骂得也有些火了,狠狠把手一甩,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闭嘴。”
赵春立时觉得委屈了,左右瞧了瞧赵强和赵壮,嘴巴一憋,“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尽没出息的,难怪把娘气成这样,再懒得管你们。”
一通嚷嚷后,赵春扭个头就跑进了东屋,赵壮没好气地踢了脚院里的桂树,转身也回了屋。
赵强只觉头痛,吁了口气,重新挑起扁担往后面的茅草屋去了。翠莺觉得这事她啥忙也帮不上,只好眼不见为净,转身往厨房去了,将锅里的红薯连同布包里剩下的一同装了碗,之后就往林婶子家去唤回赵福和妞妞,把红薯分给了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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