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小姐察觉到我的视线,把书背于身后,第三次说出那句话:“你是谁?”
前一秒我的注意力还在那本书上,心中想着应该只是颜色相似罢了,毕竟我那本是父亲单独印刷的,世间仅此一本。
现在被第三次质问拉回现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没给出答案。
“入江龙一。”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念出自己的名字,试图以此抵消对方的三次提问。
“入江龙一,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没有停顿,干净利索的再次发问。
“我来给郁美小姐送水果。”这次我仅停留了一瞬就说明了来意,并提起袋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红色的鸟居立于她身后不远,再向上爬一段距离就能到达此行的终点。
但这位巫女小姐分毫未动,似乎并不满意我的答案。
“是我奶奶让我来给那座神社的主人郁美小姐送这些水果,”我指向山顶的神社,又补充道,“我的奶奶是入江彩。”
详细的说明了来龙去脉,我静待着对方的反应。
“原来是入江女士,”听到熟悉的名字,她像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进入了巫女的待客模式,“入江龙一,请随我来。”
在风声与涛声中,少女的声音格外特别,在她第二次读出我的名字后,我终于搞清从刚才开始莫名的心悸从何而来。
是她如清泉流水般的声音,流淌于深山的秘泉落于石的一滴,或是更为奇幻深邃的坠落于深海时鲸鱼的低鸣。
我无法找出更加现实的形容,她的声音在我听来宛如梦中。
回过神来,红白的巫女服已融于密林,我快步跟了上去。
石阶,树林,周围的一切和不久前的景色并无不同,只多出了前方引路的巫女小姐。
林间回荡着木屐与石板撞击声,我和她一直隔着三个台阶的距离。
路程比想象中要更长一些,期间她始终恪守着沉默,在穿过鸟居后,我不得不猜测起对方的年龄来让自己摆脱这过于寂静的氛围。
回想起在平台的初遇,单从外貌判断是和我年龄相近的高中生,但围绕在她身侧平静的气息和谈吐间深入骨髓的冷淡让我不得不为她加上几岁。
对方步伐极稳,行走时身后的蓝色马尾几乎没有摆动,看起来是经过训练的巫女小姐。
二十岁的职业巫女?最终,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们到了,”长长的参道尽头,她转过身面向,同一时刻,神社的全貌在我眼前缓缓铺开,“欢迎来到千鲸神社。”
置于山顶的神社和我在新年参拜时的那一座并没有多少不同,洁净的石板路延申至神社中心的主殿,两侧的石灯笼边缘稍有磨损的痕迹,底座上的字迹已不能辨别,绘马架置于一侧,但只有寥寥几块挂于其中,手水舍与拜殿被设于左侧,摇铃悬挂在赛钱箱上方,不知拜典中供奉的神明是否和神社齐名。
“请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向神主奉告您的光临。”巫女小姐耐心的等我收回打量神社的目光,对我如此解释后便向绕过主殿消失在视线中。
只留下我和这座冷清的神社。
长时间的步行和站立已经消耗掉太多的力气,我干脆坐在石阶上,双手捶打揉动着发硬的小腿肌肉。
说来奇怪,身处这座位于山顶被无数树木环绕捧起的千鲸神社中,海浪的声音比我这一路向上听到的都要震耳。
仿佛我不是自下而上来到此地,而是自上而下到达离海更近的山脚。
比起被密林环绕,这座神社更像是被大海淹没。
“入江龙一。”巫女小姐无声的行至我背后,即使用极轻的声音喊我的名字也吓了我一跳。
“在。”我稳住身形,慌张的站起向后转去,但和来时一样,她一人立于我眼前,只是手中的书已消失不见。
“抱歉,神主并不在神社内,”此事大概经常发生,巫女小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给出了解决方案,“您可以把这份礼物交由我暂时保管,待神主归于神社时,我会转交给她。”
“入江女士的问候也会一并转达。”无可挑剔的回答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果断的把水果递给她:“那么就拜托你了,巫女小姐。”
她从我手中接过袋子后,出乎意料的喊住了准备原路返回的我;“入江龙一。”
“还有什么事吗?”我立于三个台阶下问她。
“你是怎么上山的?”
“骑自行车。”虽然好奇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还是如实回答。
回想起上山的路程又累又晒,接下来的下山只剩下晒了。
“请等我一下。”巫女小姐提着水果向后走去。
等她再次出现,手中的袋子变成了一顶草帽。
“这是神主大人编制的草帽,下山路远,带上这个能挡去一些阳光。”她的表情始终未变,与这温柔的举动并不相配。
“谢谢,”我拿起草帽戴在头上,“那么再见了,巫女小姐。”
她没有回答我,像是认定了我们此生仅有今日这一次交集,冲我优雅的摆手后,转身走进神社。
完成了送水果的任务,我一身轻松的下了山,不必费力踩自行车,有了草帽也不怕太阳晒,我乘着风转眼就回到了奶奶家。
“我回来了。”在院子里停好自行车,我拉开了房门。
“热不热啊,阿龙。”“快来喝口水。”爷爷奶奶已等候多时,在我进门后就把爱和关切悉数捧给了我。
“我不热,爷爷。”从奶奶手中接过水杯,我仰起头大口吞咽着水。
“这个草帽从哪里来的?”他注意到我头顶多出的帽子。
“这个是巫女小姐给我的,”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我这才想起送水果的后续,“郁美小姐不在神社,那位巫女小姐说她会替我把水果交给对方。”
“巫女小姐?”爷爷疑惑的重复。
“对啊,蓝色头发穿着巫女服的那位,我只见到了她。”
“亮介你糊涂了?”奶奶轻轻打了下费力思索着的爷爷,“郁美的神社里只有那一位巫女啊。”
“哦,我想起来了,”爷爷拍了下手,恍然大悟,“是深月那孩子是吧。”
原来巫女小姐的名字是深月啊,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等等,深月?我想起前天在社团听到的那个名字,不会这么巧吧。
“她姓什么?”我抬头问。
“白井,白井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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