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少挡道，胜了败了？

    天边已现晚霞，落日透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上，育新宫仿佛披上一件如梦似幻的紫红色外衣。
    育新宫北面，面积更大的巍和山上竹林摇曳，亿兆翠绿的竹叶以不同的角度反射着光线，此刻也是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走出明道楼，小蜓打头，二人漫步在斜向右边的鹅卵石大道上。
    小蜓神情愉悦，欢快地道：“我就知道刘伯伯不会惩罚我的。”
    接着，伸出右手，按在王丰的大臂上，说：“好啦，你也帮刘夫子抓到我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巍和山养心殿了，太晚了我娘会担心，你回去吧！”
    “嗯，师妹，路上注意安全。”
    林丰想了想，又道：“刘夫子说的对，修真之路，在于点滴积累。而明年初的大考，决定能否进入内蕴堂，对我们非常重要。师妹素来聪颖，一点就通，刘夫子这么一说，想必师妹会收起贪玩之心，认真备考了。”
    小蜓咯咯咯娇笑道：“知道啦！最讨厌师哥你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哟！那不是宗主捡回来的凡界小崽子林丰同学吗？整天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女孩子后面，也不害臊，怕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小蜓、林丰定睛一看，左边施施然走来了锦衣秀服的少年，只见他趿着一双长长的拖鞋，头戴公子帽，手腕上还穿着一个玉手镯，后面跟着一个比他高半个身子的仆人。
    这人叫吴秀。要说育新宫二十万贡生，最不想看到的，非这个吴秀莫属。
    吴秀是吴长老的幼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因为老年得子，吴长老是对他要多溺爱就有多溺爱，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安排一个仆人护卫，天天跟着他了。
    吴长老大名吴洞天，被长老会委任为育新宫的学宫主事，负责育新宫日常大小事务。贡生的年级晋升，主事有一票否决权。育新宫二十万贡生，只要突破司习境，就可以到明道楼听讲，但只有升到六年级，才能参加大考，才有希望晋升到内蕴堂修炼。而吴长老一句话，就可以让某位贡生留在低年级。
    吴长老老来得子，对吴秀宠溺无比。吴秀从小被骄纵惯了，不过弱冠之年，已经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在育新宫骚扰女贡生，寻衅滋事约架。奈何其父的权势，贡生和夫子们敢怒不敢言。
    也有少数新到任的夫子，血气方刚，将状告到王宗主处。宗主却总说，吴长老放弃自身修行的时间，管理偌大的育新宫，乃是辛苦而回报甚少的无私选择，请大家多多配合。
    换句话说，即便吴长老在育新宫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宗主一概不会管的。自十五年前，吴长老接管育新宫之后，一时之间，学宫内“只知有吴长老，不知有王宗主”。
    刚才吴秀出言挑衅林丰，王小蜓一听，斜睨着吴秀，绕着他转了半个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锦衣玉食，吃喝嫖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吴大少爷啊！这又是打哪过来啊？是从红灯柳巷还是马场啊？”
    吴秀怒道：“蜓师妹，我们可是世交，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林丰算哪根葱，从凡界过来的一穷二白的傻子，论修为没修为，论禀赋没禀赋，要人脉没人脉，要资源没资源，你跟他走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误了你的将来！要我说，蜓师妹你理都不要理他，他再赖着你就向学宫告状，让他被勒令退学返回他的凡界……”
    小蜓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厮又想靠他爹来修理人了，就差没说出“我爹是主事”，不由心中鄙夷，冷冷地道：“我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小蜓还待再说话，林丰看着小蜓的眼睛，摇了摇头，道：“师妹，天色不早了。”
    小蜓会意，朝吴秀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家里了，懒得跟你在这里磨嘴皮。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比武过招可以，皓天宗尚武，从不禁止切磋比试。
    “但如果你仗势欺人，胆敢倚赖鹰犬，故意伤人，如果丰师哥有什么好歹，本小姐决不会放过你！皓天宗律规和执行律规的惩戒堂也不是吃素的，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时候吴伯伯也保不住你！”
    说完一甩头，秀发飞扬到脑后，朝北面巍和山方向，飒飒走了。
    吴秀恼道：“凭我的修为，对上王丰，还要靠别人帮忙吗？小丫头你也忒小瞧我了！林丰，我现在就要跟你比斗一场！”
    “比斗可以，赢了有什么好处？你说个彩头。”林丰淡淡地道。
    吴秀大跌眼镜，想不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林丰，竟然还如此利欲熏心，看来以前骂他傻子还不够啊！
    吴秀从怀中一摸，掏出一块通体翠绿的灵晶，道：“这是一块上品灵晶，看到了吗，不含一点杂质。料你也没见过。你赢了，它就是你的了。想你也没什么宝贝，如果你输了，就离蜓师妹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赖着她！”
    福天宇宙，全宇无穷无尽，一切物体，一切存在，都含有灵力。然而蕴含的灵力数量，则相差极大。相对来说，三千域界里的宗门所在的域界，是灵力充沛之地。
    而矿石宝地、动物兽晶等，又是域界中灵力集中的所在。
    灵晶，则是在供世域界，人为将矿石、兽晶浓缩后的产物。灵晶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天品四阶，一阶比一阶稀有、珍贵。吴秀不缺下品灵晶，上品灵晶，他也只有一块。
    这块上品灵晶，是他老爹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的礼物。他也宝贝的很，要不然也不会天天揣在怀里了。吴秀本可以用下品灵晶作为彩头，但他料定自己不会输，才炫宝似的拿出这个。
    吴秀平时修炼，有老爹请的私教，有育新宫没有的各种拳谱，同为锻体境，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胜不了林丰。
    半个时辰之后……
    林丰感觉胸腹部阵阵翻涌，伴随着阵阵剧痛，林丰知道这是气血和体内尚未被他控制的灵力失控的表现。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神识都开始变得模糊。如果昏迷过去，那么哪怕当值的夫子赶过来，将他救醒，自己也会因为内伤，需要一段漫长的恢复时间，也许两三年都不能修炼了，错过最好的进阶年龄。
    决不能倒在这里，林丰一咬舌头，恢复了一丝清明。
    随后，林丰专注地感受自己的呼吸，空气经过他的鼻腔，微凉，到体内，再从体内释放出来，经过鼻腔，微热。
    呼吸是意识的锚。他感受到了一切，他知道一切，他不再担忧一切，他有能力做好一切。
    细微的风，轻轻从脸颊前面拂过，带走了他脸上的一滴汗。他意识到自己的两个恐惧。刚才的恐惧，是濒临死亡的深渊。现在的恐惧，是如果处置不当，他就要昏倒在地，要数年才能康复及修练了。
    随着他专注于自己的一呼一吸，这些恐惧和念头，却已经如同变成另一个人的情绪和感受，再也不能裹挟他了。
    体内剧痛，令他的胸腹乃至脏器的肌肉仿佛一片片碎裂，犹如刀割般痛楚。
    然而，也仿佛是另一个人的痛苦了。他只是帮那个人感受，影响不到他的神志了。
    周围的树叶没有动，他却察觉到了一缕一缕的空气微微流动，剐蹭着带走脸上一丝丝的汗水。
    运用凡界学会的正念呼吸法，换来了一线生机，但林丰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安宁，剧痛终将再次淹没他。
    林丰必须回到东庐小院自行疗好伤势。
    即刻施展魅影步法，他朝东北方向奔去，有些力不从心，一步跃出数米，身子却晃了三晃，腿部的灵力也有散去的迹象，差点难以支撑魅影步法。林丰强自掌控，跌跌撞撞，回到一处小院。
    他用身子撞开院子的篱笆门，又像被人扔起的石头一样，射进门里，再一折身，进入内室，跪在地上。林丰爬到蒲团上，收起双腿，开始打坐疗伤。
    这个小院在巍和山山脚，位于东面山坡之下。育新宫坐北朝南，背靠巍和山。此山，远古又名巍战山。古时英雄、绝世大拿秦帅，战胜魔妖，功成身退，归隐江湖，传言有一段时间居住在皓天宗，因祈愿人族世代和平，而更名此山叫巍和山。
    巍和山是东北-西南走向的罗霄山脉的主峰。罗霄山脉如一条巨龙，卧在皓天域界的中原腹地，生生将域界分为东南和西北两个天地。巨龙蜿蜒，身体折叠隆起，最大的隆起就是主峰巍和山。还有数千大大小小的隆起，就是罗霄山脉数千座大大小小的山峰，或天朗气清，或氤氲缭绕。
    因为距离实在遥远，天上虽以晴日皓空为主，山间气候却大不相同。飞禽走兽，栖息其间。
    很多修真士，境界或高或低，都住在辽阔的罗霄山脉的各个地方。
    林丰自己取名的东庐小院，是一座瓦盖的单层土胚房。前后两室，前室有张老旧的木桌。
    屋前有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四百多平米的院子，倒让这个简陋的居所大气不少。
    土胚房背靠巍和山，离屋最近的山坡角度约为四十多度。院子另外三面有几块水田，对面是两座只有二百多米高的小山。小山林木茂盛，将林丰的居所与外界隔绝了开来。在数万米高、大气磅礴的巍和山下，这俩小山显得娇俏玲珑。
    后室，头顶的一个拳头状的小火灵石发出微弱的黄光，照出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老旧的蒲团。
    林丰盘腿坐于其上，手臂放在膝盖上，中指和拇指指肚贴合，掌心朝上，静心打坐。额头隐现汗水。林丰的神识注意力高度集中，先扫视全身，控制住翻涌的气血，忍住受伤的肌肉和内脏的疼痛。掌心赫然放着一块拇指大小的上品灵晶，灵晶慢慢溶化成液态，逐渐的减少，被吸纳入林丰的体内。
    他小心翼翼地让灵粒沿着血管，随着血液到达受伤的部位，再控制灵粒附着在受伤的部位，同时避免血液带走灵粒。由于林丰的神识和对灵力的感知能力有限，他无法如宗师那般，将灵晶化为万千灵波笼罩全身治愈身体，也做不到大师那般，瞬间将大块的晶石化为灵粒快速吸纳入体，而只能一丝一毫极细微地催化灵晶和吸纳灵粒。
    林丰对灵晶的转化率也还不高，幸好是上品灵晶，只留下小块的晶渣，大部分化为灵粒，被转运至受伤处。
    他小心地控制灵粒，附着在受伤处，同时引发身体本能，缓慢而快速地愈合身体。跟同等境界的修真士相比，林丰对灵晶化灵粒的运用已经显得高明，熟练、持续、耐久。
    与此同时，他有一般的锻体境修真士一样的毛病、缺点和不足，比如，他转化出的吸纳入体的灵粒并不纯净。不纯净的灵粒沿着血管行进，跟血管壁发生碰撞，虽不会造成伤害，却因为颗粒非常细小，而形成了对血管壁神经末梢的强烈刺激，疼痛难忍。为了疗伤、治痛，又增加了新的、异乎寻常的一些痛苦。灵粒经过伤处，则是减轻伤痛的欢欣。
    这是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他唯有跟上真实的境况，切实的去感受一切，努力地完成愈伤。虽然凝滞处处，又宛如行云流水。随着灵粒不断运转周天，林丰对种种感受已经越来越熟稔，他有一种交到一个陌生的好朋友的幻觉。
    过了约三个时辰，林丰的伤就基本痊愈了，身体的感觉好多了。但是神识消耗过度，整个人精神有些恍惚。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让人非常疲倦。
    此时，有最大的冲动和理由倒头就睡。但是林丰知道，这样睡下对修行无益而有害。先强打精神，转化吸纳掉最后一点灵晶。
    他左手拿起右手手掌心指甲大小的残渣，惊叹上品灵晶就是纯净，以自己的境界，也只留下这一点点渣滓。灵晶化灵粒，这次转化，对自己也很满意，就算是上品灵晶，一般的锻体境修真士非遗留下一块小指大小的残渣不可，断不能只剩下指甲盖大小。
    将其扔在一旁，林丰继续坐定，控制吸收入体的灵粒运转周天，小周天、大周天，缓缓地经过丹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