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挠了挠头道:「师父,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些事呢?咱们还有正事没做呢......不如......」
「嗯?......你这臭小子......瞧瞧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正事啊,不就一个小虫子吗,你师父现在问你的就是正事!我问你.....你跟这姓穆的丫头的事,芷月知道么?」元化翻了翻眼睛,看着苏凌道。
苏凌知道,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了,他这才想了想道:「芷月......徒儿并未跟她提起过......」
「为何不跟她说,你小子是不是胆怯了......」元化嗔怪地看着苏凌道。
「不不不......」苏凌尴尬地一摆手道,「我跟穆姐姐......之间的关系,实在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师父您想的那么简单......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说......不过师父您放心,只要徒儿心中明确了这件事,一定会告诉芷月的......还有,在芷月身边照顾她的是温芳华,那是穆姐姐的大师姐......我想,就算我不说,温芳华也应该跟芷月说过这些事情的......」
元化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有的时候啊......自己的梦还需自己圆,小子......我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处理你和这姓穆丫头的关系,但是芷月有知道的权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对不起人家,你明白么?」
苏凌使劲地点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元化这才又道:「好吧,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别到时候欠一屁股情债......还有啊,我不管你跟那姓穆的丫头现在如何,以后如何,但有一点,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若是这姓穆的丫头,依仗你对他的情意,招揽你去荆南,投效那钱仲谋,你万万不可去......这大晋,何时是他钱家的天下,他钱家名不正言不顺,于大节有亏,那钱仲谋无非仗着其父之名,不过是个鼠辈罢了!」
苏凌忙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自然不会投效钱仲谋的......」
元化点点头,又问道:「苏凌啊,你可还记得咱们在飞蛇谷临别之时,我曾告诉你的话么?」
苏凌忙问道:「师父您指的是什么?」
元化正色道:「当日我虽点拨你,让你去投萧元彻,但我亦曾有言,那萧元彻不愿久居晋帝之下,早晚必要取而代之。我要你切记不可助纣为虐,一旦萧元彻有异,当迅速脱离他......苏凌你可还记得啊?」
苏凌点了点头道:「小子自然记得......」
「可是,苏凌啊,龙台城,你助萧元彻做了不少的事,其中是非,我不想多说,虽是助萧,但也算助晋,自然无可厚非......然而,如今萧元彻挥兵直入渤海,沈济舟败亡在即,整个北方被萧元彻占据,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如此,萧元彻将成为天下最强横的势力了,到时候,他心中可还容得下晋帝么?权利的斗争自古以来便是你死我活,一旦萧元彻安定北方,必定肃清龙台一切反对他的势力,到时候无论黑白曲直,只要妨碍他称霸天下野心的,他都将除之而后快......苏凌啊,你有没有想过,到那时,你将如何自处,你又将如何抉择呢?」
元化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凌道。
「这个......徒儿暂时没有想得这么远......」苏凌也不隐瞒,低声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苏凌啊,难不成到时候你真的愿意助那篡逆之人么?何不早日离他而去呢?」元化不解地问道。
苏凌缓缓低头,沉默无语。
半晌,苏凌方抬头
,口打唉声道:「那师父您说,徒儿现在又能去哪里呢?」
「呵呵......大晋之大,哪里去不得......如今你也算功成名就了,更算实现了当初你对芷月的誓言了,这天下一旦提起你苏凌的名字,不敢说妇孺皆知,也差不多少了吧,为何不就此归隐,带着芷月,娇妻相伴,隐居田园山水间,岂不美哉......为何还要为了一个萧元彻,如此卖命呢?」元化接连发问道。
「师父......师父徒儿真的能够如您所说的激流勇退么?唉......」
苏凌长叹一声,遂正色道:「师父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苏凌活在乱世,何有净土可安我身?师父亦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正因为徒儿现在有些薄名,便更身不由己了......徒儿就算有心隐退,萧元彻可愿意放过我么?走到哪里,也逃不过萧元彻有心寻找啊......若徒儿现在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凌,这件事或许很容易能做到......可是如今徒儿为名声所累,根本做不到了啊......」
元化闻言,也摇头叹息,却还是道:「那就不能不投效萧元彻么?」
「改换门庭?徒儿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师父,徒儿能投效何人呢?天子么,天子暗弱,晋室倾颓。徒儿还没有自负到认为有扭转这一局面能力;沈济舟败亡在即,又因芷月父母之仇的缘故,苏凌必不助他;荆南钱氏,师父方才就说过了,我当然也不会去;至于扬州刘靖升,益安刘景玉,汉水张公祺等,皆是碌碌之辈,无一人可与萧元彻抗衡......师父您说,天下之大,可徒儿究竟能去何处呢?」苏凌一字一顿道。
「这......」元化一怔,也是摇头叹息无语。
苏凌长舒一口气道:「唉......萧元彻这里,徒儿虽知亦不是最佳选择,却是徒儿不得不选择之地啊......否则,徒儿只能天下漂泊,再无安稳了,徒儿现在只能助他,希望能以一己之力,让他多做一些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吧!」
「唉!好吧......苏凌啊,为师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如此,便随你罢.....不过当年之许韶虽有虚名,但赤济二字,你可不能忘了......希望你永远都要怀有这样一颗心......」元化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道。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罢了,罢了......你也是成年人,再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你的见识犹胜为师......为师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不要成为对立的敌人才是啊!」元化满腹心事的说道。
苏凌闻言,心中一动,疾道:「师父,您的意思是,你要对萧元彻......」
「还谈不上......具体该如何.....只是有这个念头,或许,也只是个念头罢......谁知道呢?」元化风轻云淡地说道。
苏凌闻言,蓦地想到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那件事,苏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它发生,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
无论是阻止萧元彻,还是阻止自己的师父。
只是,现在苏凌不能将此事点破,只得似有所指道:「师父......若有朝一日,您去了龙台,一定要通知徒儿......」
元化哈哈大笑,又恢复了诙谐道:「这个你放心,听说你小子那里有好茶叶,叫做毛尖的......我老叫花子也吃腻了酒了,若真的到了龙台,定要找你讨卮茶吃,苏凌啊,到时你可别抠抠索索的,不舍得啊!」
苏凌这才将心事压在心中,点了点头笑道:「师父放心,别人或者还有所吝啬,若是师父来,不好堂所有的毛尖,都
用来款待师父!」
「好好好......」元化,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这才又回到方才的棺材旁。
「苏凌啊......你把那姓穆的丫头唤过来,我现在告诉你们解虫蛊之法!」元化看了一眼,站在斜倚在门口望着天空的穆颜卿道。
苏凌这才走到穆颜卿近前,柔声道:「穆姐姐......师父说了,现在给咱们解虫蛊......」
穆颜卿斜了苏凌一眼,半嗔道:「小yin贼......拜托你师父搞清楚......我可从来没有勾引过你啊......至于那个张芷月的,我亦不跟她争求什么......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还有苏凌,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何曾招揽过你,投效侯爷的?」
苏凌又是好一阵的头大,看穆颜卿的架势,想来自己与元化的谈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姑奶奶......你就别计较这个了,那是我师父......他说什么,我这个做徒弟的总得听吧......再说,他本就是芷月的阿爷......向着芷月不是应该的,要是有什么冲撞你,那我道歉......」
穆颜卿一摆手道:「别......你用不着.....反正你有师父疼,你家张芷月有阿爷替她说话,偏我穆颜卿什么人都没有.....有个师父还偏心你兄弟林不浪......我要是纠结这个,还要不要活......」
那穆颜卿虽然如此说,还是一甩螓首,大方的走了过来。
她这不拘小节倒是博得了元化的一些好感,又由于苏凌的关系,元化也就没有方才那样的敌意了。
毕竟这姓穆的丫头也是一副好模样,自己的徒弟有这艳福,做师父的还是高兴的。
等人聚在一起后,元化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却蓦地瞥到地上的丁白,遂疑惑道:「怎么地上还躺着一个啊,他是谁?苏小子啊,这也是你的朋友?」
苏凌忙摆手道:「不不......师父,此人不但不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敌人......他便是阴阳教的白袍护法丁白!」
「额......竟然是他......」元化倒吸了一口了冷气,不解的看着苏凌道:「苏小子,你怎么也把他带来了......」
苏凌刚想说话,浮沉子却凑过来向元化大倒苦水道:「元化前辈啊......我看着您就亲切,咱俩就是投缘......您是知道的,我可是什么虫蛊都没有中,对吧.....可是这苏凌却是死皮赖脸地赖着我,甩都甩不掉,只因为这丁白受了蒙肇的指使,要暗中监视苏凌他们,这货体内亦有灵犀蛊,为了能够骗过蒙肇,我们只能把他也带出来了......可是前辈您不知道啊,苏凌太不够意思了,从元始峰极乐顶到这里,就赖着我一个人坑啊,这货可是我一个人背下来的......元化前辈,您说我会不会伤了元气啊......要不您赐我几枚丹丸,我好补补身子啊......」
浮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暗中想着,真要是能弄几枚丹药尝尝,道爷真就延年益寿了也说不定。
元化如何不知道这浮沉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哈哈一笑道:「嗯......浮沉子啊......我看你有些资质,不如这样,我送你几颗易筋丹如何......」
浮沉子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刚想千恩万谢,元化却一摆手道:「你也别忙着谢我......老叫花子有个毛病,若是见到有些资质,且赠了丹丸的人,就要收他做个徒弟,因此呢,你若是吃了我的丹药,就要脱了你这道袍,从这些棺材中的死人身上扒下一件衣裳,最好是越破烂越好,做个小叫花子,到时候跟着老叫花
子到处乞讨,老叫花子也有个伴,你说如何啊?」
「额......无量那个弥陀佛的,我看还是算了,我当个道士也挺好,嘿嘿,也挺好......」浮沉子连摇头带摆手的。
苏凌和穆颜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元化执了竹杖,拿了蜡烛,走到躺在地上的丁白近前,见此人昏迷不醒,神色却并无什么异常,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看了几眼,便一捋胡须,淡淡道:「穆丫头......你好手段,此人中了类似曼陀花的***,才如此昏睡不醒的吧......」
穆颜卿心中佩服,点了点头道:「果然瞒不过前辈,在前辈面前,晚辈不过是雕虫小技......」
元化用脚踢了踢昏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丁白道:「也罢,他也是咎由自取,那就不管他了......咱们抓紧时间,先把你们的蛊虫解了......」
三人点了点头。
「浮沉子啊,你出去......」元化突然说道。
浮沉子一愣,不解道:「前辈......我为何......」
「你又没被种下虫蛊......留在这里作甚,外面待着,站岗放哨......」元化淡淡道。
「我......」浮沉子一脸的不情不愿,只得一边嘟囔一边朝外面走去。
「师徒两个......都使唤道爷......道爷也真的是倒了霉了......」
元化只做不知,待浮沉子走后,元化这才看向苏凌和穆颜卿道:「你俩把手伸出来吧......」
两人把手递了过去,元化探出自己油脂麻花的手指,同时搭在苏凌和穆颜卿的手腕上,号起脉来。
苏凌心中暗赞,还是自己的师父元化医道精深,竟能在同时探查两个人的脉象,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许久,元化方停止号脉,沉声道:「我已通过你们的脉象探查到那灵犀蛊所在的位置......虫蛊种在你们的下腹部正中之处......苏凌你被种蛊不久,因此灵犀蛊还未长大,故而一会儿取蛊伤口也小上一些,但穆丫头被种虫蛊日子稍长,那灵犀蛊在体内已经有所成长,故而取蛊的伤口会稍大一些......」
穆颜卿点了点头道:「无碍,只要取出着灵犀蛊虫,伤口大小皆能恢复......」
元化点点头道:「我所长者,乃是用小刀等器具,在你们的下腹部剖开一个小洞,将那灵犀蛊取出......灵犀蛊一旦取出,离开宿主,便会不久死亡,所以须用宿主之血养着,方能继续存活数日......为了能让蒙肇依旧可以感知到你们的灵犀蛊,你们还需将这虫蛊带在身上,切记不可触碰,否则那虫蛊有再度钻入体内之危险!」
苏凌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元化所长的,就是现代医学的外科手术,可以说是外科手术的鼻祖,因此元化所言,他也能接受。
可是穆颜卿却不同,闻听元化说完,眼中便是一片迟疑神色,她低声道:「前辈稍等,我跟苏凌说几句话......」
说着,将苏凌拉到一旁低声道:「苏凌......你师父这办法成不成啊......」
苏凌哈哈一笑道:「穆姐姐放心便好,我师父精于此道,必然手到病除......」
穆颜卿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顾忌,她咬了咬嘴唇,方道:「可是......要在人的肚腹之上剖个窟窿,听起来就不可思议......还有......那可是下腹部......你自然无所谓,我可是个......」
苏凌这才明白穆颜卿在顾虑什么,这才望着她,柔声劝解道:「穆姐姐,现
在能取出虫蛊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再说,医不避嫌......我师父可是杏坛德高望重的前辈......穆姐姐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
穆颜卿还是咬着嘴唇摇摇头道:「那你问问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苏凌点点头,走到元化近前,刚要开口,元化却一摆手道:「苏凌,不必说了,我知道穆丫头顾虑什么,但只此一法,别无他法......她若是抹不开,我也束手无策......」
她想了想道:「那这样吧,前辈先在我的下腹剖开小孔,取蛊和缝合止血之事,由苏凌来做,就不劳烦前辈了!」
元化淡笑点头道:「就依你......」
但见元化转到了棺材之后,再出来时,手中托了两个破碗,里面盛了两碗白色的汤药道:「此乃沸灵散......能让你们不觉疼痛,我也好全力施为,你们先饮了吧......」
苏凌当先接过一碗,一饮而尽。
那穆颜卿却眉头微蹙,实在觉得那破碗有些脏了,里面白色的汤药看起来就倒胃口,有些排拒。
可是料想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有些不情愿地接了,勉强饮了。
入口谈不上难喝,也不好喝,微苦,有些难以言说的馊味。
等两人饮了那药,元化又道:「你们对面而坐......待会儿会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整个人也会有些疲倦,此乃沸灵散的药效所致,切不可运功抵御......我所配的剂量,正好在你们的虫蛊取出后消退,到时你们才会觉得肚腹处隐隐作痛,回去休息半日,便无甚大碍了!」
苏凌和穆颜卿点了点头,赶紧盘膝坐好。
元化又等了片刻,见两人的神情的确有些萎靡不振,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他这才将随身的包袱解下。
苏凌昏昏沉沉地看去,却见这包袱之中,小刀、小镊、小钩不一而足,虽然元化穿得破破烂烂,但这些器具,却是锋利明亮,半点污秽都没有。
元化这才沉声道:「苏凌......你先来......不要紧张......」
苏凌点了点头,将前衣撩开,露出下腹。
元化并不着急施为,用油脂麻花的手,在他下腹比量了一番,当是确定了那虫蛊的确切位置。
再看他不再耽搁,右手擎了一枚小刀,沉声道:「苏凌......咱们开始取虫蛊了......屏息凝神,身体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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