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苏文士悄悄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把自己往朝堂人群中再塞了塞。
这个喷嚏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只想好好吃瓜,没想成为众人视线焦点啊。
【北方人司马光公然开启了地图炮:
闽人狡险,楚人冲动。如今两相(曾公亮,陈旭)都是闽人,两参政(王安石,唐介)都是楚人,肯定要援引乡党之人,那么朝廷的风气怎么可能会淳厚呢!
——噗,说的好像元祐更化的时候,旧党不都是北人主政似的。
宋史编写的奸臣传,里面一堆南人出没,不论是不是真的权奸还是罪不至此。结果该进去一些人,偏偏因为北人的身份而脱了罪。
啧啧啧,元祐多“君子”啊,北人多“质厚”啊。这些口口声声说北人因为淳朴不能写文章的存在,该怎么解释唐朝时期中原地区的文星璀璨呢?
地域歧视要不得啊要不得,自己给自己上地区刻板印象可还行。
甚至不止是北人看南人有偏见,南人看北人心不爽——当皇帝的那个也很懂什么叫做刻板印象。
神宗时期,还是司马光,他和吕惠卿都要给皇帝上课。后者谈到变法就激动不已,不高兴的时候就拂袖而去。而司马光总体的表现就比较沉稳从容。
于是赵顼自己就发表意见:一个山西人,一个福建人,怎么能让他俩合得来呢?
真就刻板印象入脑了(。)】!
第121章
赵煦笑出了声。
很轻快的一声笑意,带着淡淡的讽刺和辛辣,很快连绵不绝酣畅地响遍屋内,越到末尾越带上了些接近癫狂的偏执。
在很长很长时间的发泄后,喉口喘息着接不上来的粗气,笑得接近整个身子折叠起来的皇帝,才慢慢地直起了上半身。
映着天幕的白光,他原本足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刻像是燃着一缕无名的幽火,飘摇着闪烁,看似微弱,实则却熠熠不灭。
元佑,元佑。
他的第一个年号,他被摄取权柄,端坐着,被迫静看着那群保守派官员,簇拥在他祖母的身边,冠以大义之名清理异端的时代。
赵煦越想,嘴角的弧度就越忍不住抽搐着上扬。他咬着自己口腔内侧的壁肉,尖锐的齿尖划破了脆弱的血肉,铁锈味的腥甜霎时溢满口腔。
他慢慢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借助着疼痛,一点点慢条斯理地回忆着自己的动作。
勤俭廉政,励精图治,人以为女中尧舜……?天下小康,政治清明,国势较强……?
哈。
多好笑啊。
因为党争所以便悉废新法,全然恢复旧法,于是新法积攒下来的财富,几年间便“非理耗散殆尽”。
因为收复回来的土地,是新党主政下的成果,所以便将耗资颇丰才收回的土地,悉数割让给西夏,美名其曰君子之风。
新党的人,只要是反对过旧党的存在,只要是批评过对方意见,便悉数贬谪,甚至在贬谪之地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惹来更不幸的灾祸。
这就是所谓政治清明,国势较强?!
用新法赚取的财富换来的短暂“小康”,同时还要诟病着新法的存在和功绩。
——好一个荒谬又离谱的,元佑之治啊!
赵煦眼神冰冷着,熟练地从旁摸出手帕,吐出一口血痰。
—
保守派的官员们此时坐立难安。
多少年来他们已经习惯端坐于道德的制高点,习惯于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身份立场上,对着试图挑战他们权威的存在发起进攻。
然而当他们为自己粉饰包庇的借口,在后世人的嘲讽下被全然剥离,这些突然被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的人,却一时之间失了方向。
司马光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位对比未来还显得年轻,就算已经通过治史在朝堂上积攒了足够的名望,却尚且没有站在权力的最高梯队的旧党党魁,在心里对于大宋的未来尚且有着自己规划期许的存在,面对着自己未来的举措,心神不宁。
他未来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眼神都带着点想不通的迷离,有些失魂落魄的文官,默然在衣袖中攥紧了自己的手,一遍遍回想着自己的理想和理念。
他,分明也是希望,这个朝堂能够迎来一场变革的啊!
—
赵匡胤沉默地看着。
他的脸上带着铁一般的刚毅,仿佛后世人所说的一切,都不能在他的眼中掀起什么像样的波澜。
但那只是表象——他在沉思,作为一个政权的最高领袖,他琢磨着那句弥合南北,思考着那短短一句话里头,透露出来的各种讯息。
千古一帝啊,哪个当皇帝的,在看见这样的评价的时候,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不要心神为之一荡的呢?
最起码赵匡胤自认没有那份定力,于是当知道自己在后世也许本有机会,却最终没能得到认可的时候,难言的不甘和羞恼填满了他的胸腔。
而等到那股上头的情绪缓缓退去,赵匡胤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始皇帝、孝武皇帝、太宗皇帝,包括那两位陌生不知的明祖——这几个选择,在哪些地方有共通之处呢?
如果单独问出这个问题,那毫无疑问是足够让这个时代哪怕顶聪明的人物都能够抓瞎的:前两位皇帝向来的风评是好大喜功,奢侈挥霍。而太宗皇帝偏偏以民心所向取代了天命谶纬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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