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沧溟一夜都没有合眼。
为了避免邹老夫人劳神,晚上并未对邹蓑衣等人审讯,但跟着邹蓑衣和吴管事的那些人的身份,却都已经排查清楚了。
除了死掉的黑蛟剑主之外,邹蓑衣的这支车队里竟然还有两个六品的修行者!
这两个修行者都并非邹家的供奉,而是来自云中郡。
邹蓑衣是邹家四房所出,在幽州也就管着一间造纸坊,没多少权势,至于吴管事则是在邹府管理一应杂务,两个人居然能够张罗起来一个七品两个六品跟随车队,这不用多想,就知道背后的水有多深了。
然而真正让他一夜无眠的,却是黑沙瓦那边传递过来的军情细节。
最新的军情特意提及,有一名姓顾的绿眸少年和他的同伴,才是让吐蕃大军仓皇离开的关键。
可以确定的是,这名姓顾的少年仅凭一人之力击杀了之前边军卷宗之中反复提及的格桑。
那人是让唐军数次战败的关键人物。
顾姓绿眸少年,击杀格桑!
这样的字眼再加上贺火罗的那一拳,一切的一切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唐都尉陷入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之中。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军情,也无法将黑沙瓦那场大战和营地里的那少年联系在一起。
但身体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反复提醒他,这不会有错。
如此说来,他们是经过了黑沙瓦一役之后,过了阳关直奔龙勒子镇!
他们身上的伤势,就是在黑沙瓦留下的。
格桑至少七品中上!
这名少年单打独斗杀死了格桑。
他的修为可怖到这种地步?
陈屠觉得自己对贺火罗不够尊敬,而他觉得自己虽说已经对这名少年很尊敬,但似乎还可以再尊敬一些。
也就在他决定去看看老夫人和邹嘉南的时候,一名亲信进入了他的营帐,告知他顾留白和贺火罗方才离开了营区。
华沧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跟去看看他们到底做什么,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还是按下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
顾留白一开始也不知道龙婆让贺火罗带着自己跟她走是什么意思。
直到龙婆在一堵断墙后面停下来,让贺火罗走过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今天教他刀法,是要直接和贺火罗打给他看!
顾留白也因为这个念头而浑身发麻。
冯束青和阴十娘的那一战他看了。
和陈屠判断一样。
冯束青虽入八品神通,但那神通的确差了一些。
阴十娘胜他很容易。
这种八品战就没那么精彩,没那么刺激。
但贺火罗到底多厉害,他可是清楚得很。
那可是佛宗之中至强的金刚不坏神通。
龙婆一早上喊贺火罗过来,难道就是觉得只有贺火罗这样的对手,才能让他看清一点她刀法的真意?
营区的边缘出现了阴十娘的身影。
阴十娘在那望风。
应该是龙婆不想让顾留白之外的人看到这场战斗。
大唐境内,按照阴十娘之前的说法,长安洛阳似乎确定的就是六个八品,大唐境内别的地方还有一个,哪怕加上冯束青和阴十娘,那也不过九位。
现在这一块地方,却有三个八品杵着。
都是自己人。
顾留白嘴都有点合不拢。
贺火罗没有和他一样胡思乱想。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阴十娘在把风。
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龙婆的身上。
龙婆的右手缓缓从衣袖中伸出,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顾留白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瞪大了。
一柄柴刀。
看上去就是相当普通的一把柴刀。
贺火罗一向没有多少表情变化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他也觉得那是一柄普通的柴刀。
但当龙婆的右手握着它伸出衣袖时,他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真气的流淌,没有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空气有任何的变化,没有任何澎湃的气机震荡,龙婆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然而她手中的柴刀却已经开始贯入可怖的力量。
刀身的胎体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双小手在内里撕扯着。
贺火罗脸上和脖子里的刀疤都亮了起来。
他体内的鲜血就像是瞬间转化成了金色的液体,强大的真气在他的经络之中急剧的穿行,极其均匀的渗出他的血肉。
龙婆的身体突然动了。
她的整个人无声的掠起,手中的柴刀上出现了许多发光的纹理,刀身在空气里急剧的震动,就像是变成了一头恐怖的怪物。
但刀柄在她的手中却极其的稳定,连丝毫的震动都没有。
她的动作在顾留白的眼中十分清晰,似乎也不见得多快,就是稳稳当当的一刀劈向贺火罗的胸口。
然而当贺火罗的拳头往前砸出,一股可怖的真气在贺火罗的拳头前方炸开,变成肉眼可见的一朵金色莲花的刹那,这柄刀却像是变成了无数把刀。
无数的刀影带着光纹,就像一阵风席卷而过,金色的莲花土崩瓦解,贺火罗的身上嗤嗤作响,他的衣衫上出现了许多道裂口,内里的肌肤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龙婆轻飘飘的停了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她身后的断墙却是炸裂开来。
贺火罗缓缓收拳,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些裂口,沉思了数个呼吸的时间,然后走到了顾留白的身边,道:“她没有动用全力,我也没有动用全力。”
顾留白想了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贺火罗又补充了一句,“的确是把普通的柴刀。”
也就在此时,龙婆对着顾留白笑了笑,将手中的柴刀扔了过来。
顾留白接住这柄柴刀,只是看了一眼就陷入了沉思。
这的确是一柄普通的柴刀。
但此时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它的刀身上已经布满许多细密的裂纹,这些裂纹也很奇怪,隐隐约约,将裂未裂的感觉。
他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龙婆的时候,却发现龙婆已经转身走了,今日教导刀法的第一课,对于她而言已经完成了。
贺火罗也直接离开了。
既然当年顾留白一开始就没有修行他的法门,那在顾留白的修行道路上,他应该也不需要提供任何的感悟和见解,否则有可能会对顾留白反而造成不利的影响。
哪怕是同样的法门,见解不同,修出来的结果也有可能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更何况他的法门一直被某人评判成比较笨笨的法门。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贺火罗觉得顾留白比自己聪明太多。
两个人打完就走。
剩下顾留白一个人很蛋疼。
……
昨夜贺火罗出手之后,龙婆应该是看出了贺火罗修的是什么样的法门。
龙婆找贺火罗来展示这一刀,应该是觉得这样很稳妥?
因为换了她和阴十娘交手,可能两个人之中或许会有人受伤,而且阴十娘要么不真正出剑,出剑就是绝对的快,这用来做演示可能不妥当。
至于这普通的柴刀……
想着那一阵风般掠过的无数刀影,他直觉龙婆今日里似乎并不是
重点想要展示什么招数。
那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留白想了好久,尝试着运行真气,挥舞手中的这把柴刀时,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手中的柴刀给他一种十分脆弱,随时都会炸裂开来的感觉。
似乎只要他的真气流淌得过于剧烈,贯涌在这柄刀上的真气超过一定的限度,那这柄刀就会和龙婆身后的那堵墙一样,崩塌,炸开。
顾留白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亮了起来。
那龙婆给他上的第一课,应该是真气和凡物结合之中的那一道细微的界限。
修行者不仅要了解自己的兵器,运用熟练自己的招数,还要对自己的真气把控的极为精准。
不需要思量,就要对自己的真气有个数。
修行者哪有不了解和熟悉自己的真气的。
但似乎龙婆通过观察自己这么多天,包括自己在黑沙瓦的那些战斗,她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的还不够。
还不够细微,不够她的标准。
「加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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