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慧离了秋千院落,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还有心检查一下自己的仪容,刚才玩的太过兴奋,没有注意到头发已经有些松散,裙子上也沾上了草屑,绣花鞋也被草汁污染的不成样子。
顾慧懊恼的走到溪边,就着清凉的溪水洗净了脸,把散乱的头发理顺,现在她梳这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挽好,若是和二姐一般梳个复杂的灵蛇髻,光那弯弯缠缠也理不清楚。弄好头发后,从香包里拿出一块粉饼,照着溪水上了妆。
把身上的草屑摘净,顾慧便往回走,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心思再看这满园风景。等到过了景山,要往双虹桥那边赶去,听得叶雨轩里面有人争执,正要趁此离开,省得惹下麻烦。毕竟招惹了一个皇子王孙已经足够麻烦,还不想再为自己树敌。双虹桥是两座并排的桥,横跨这引进来的秦淮支流香水河,两座桥各有一座亭子,文佳她们所在的是叶雨轩,四面窗户全是开着,为的就是能识别提早走近的人,另一座亭子是得水轩,她也不打算从那边过去,很容易发现。
顾慧正想办法离开,只听得一个娇蛮女声:“你究竟去不去?不是你自己说要和我们做朋友吗?我们要你做点事情就这般推三阻四?”
顾慧听得这声音耳熟,仔细辨别一下,正是大理寺卿家的刁蛮大小姐文佳。她是家里的嫡长孙女,很得老太太喜爱,又因为生在正月十五,逢人便夸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顾慧正纳闷她这是又在为难谁,就听得顾悠娇怯怯的声音传来:“我……我……”
文佳逼迫道:“我什么我?你刚才不是做的很好吗?看顾慧那狼狈样,真是解气!你既然已经做了,就做到底,不然我就让人告诉你三姐,你故意朝她扔石子儿。”
顾慧不用去看,光凭声音就能想象出文佳那不屑一顾的轻蔑样子,顾悠和谁交朋友不好,非得上赶着去文佳那里受辱。她虽然对顾悠帮着捉弄自己心下不喜,但也明白顾悠那性子太过怯懦,被人一胁迫就没了主意,但是她也有些疑惑,二姐怎么没看着她?虽然文佳不喜欢她这样的庶女,但若是有顾懿带着,应该不至于被人为难。何况文佳这样明目张胆的要捉弄自己,好面子的顾懿早就应该开口阻止,毕竟她若是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妹妹,丢脸的还是她。
顾慧听着一群人都在那里起哄,说要作证告诉她顾悠使坏,她想着顾悠这个没主见的估计又要妥协了,没想到这次顾悠却出人意料:“刚才是你说只是和三姐开个玩笑我才答应的,现在你却要害她性命,我怎么能帮你?”
文佳气急败坏道:“你别污蔑我,我只是让你把她推下水,这园子里的水都没有人胸口高,那里会淹死人?不过是要她丢个丑,那里会害她性命?”
其他女孩子也连声保证不过是捉弄一下顾慧,保证不会出人命。
顾悠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拒绝道:“我不能害了三姐,上次她也不过是落了水,就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就救不回来,我不能帮你害人。”
文佳像是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声音突然拔高:“你到底做不做?”
顾慧心里纳罕,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个文佳了,她虽然讨厌庶女,但也不至于这般针对自己吧!她不应该都是一律鼻孔看人不屑一顾嘛!
顾悠一旦下定了决心,立场还是很坚定的:“我不会帮着你害人的。”
文佳声音恨恨道:“你这是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
那些女孩子也是个个冷哼,指指点点。顾慧也想听听顾悠怎么选择,便没有立刻现身。
顾悠被人这般逼迫着,犹豫一会儿才说道:“若是非得害人才能和你们做朋友,那这朋友不做也罢!”
顾慧暗中点头,顾悠虽然内向怯懦,但是非观还是很正的,不会助纣为虐。
文佳气急道:“想走那那么容易?把我的镯子还回来!”
顾悠也是硬气,从手上捋下来一个镯子递过去,道:“给你!我还没有那么没出息,见到这一点东西不止迷了眼睛还迷了良心。”
顾慧这才对这个妹妹认可了,是个好姑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即便是个姨娘生的,也没有被教养的见钱眼开。
文佳似乎是接了镯子,却立刻叫了起来:“你把我最喜欢的镯子给弄坏了,不许走。”
顾悠一听她这么说就急了,“我就戴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弄坏?”
文佳却问一旁的女孩儿们:“你们也看见了,这镯子我给她之前还好好的,这到了她手里,还没一会儿,就给弄坏了,还不承认,你们说说这事儿赖谁?”
那些女孩儿众口一词,都说赖顾悠。顾悠本就性格怯懦,不善言辞,此时被人冤枉,更是百口莫辩。
文佳得意的朝顾悠说道:“你也听见了,大家都可以作证是你弄坏了我的镯子,现在你看着办吧。”
顾悠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颠倒黑白,她也是有苦难言,怪不得三姐不愿和这些人打交道,以后还是多看看三姐如何行事,省得像今天这般被人设计。但此时她孤身一人,只能息事宁人道:“我赔你一个,不,两个镯子。”说着就把自己手上的一对儿镶八宝的金镯子给捋下来递给文佳。
文佳接过镯子看了看,说道:“还真是好东西啊!可惜,再好的镯子也比不得我那只,因为它不是普通的镯子,而是御赐的,你弄坏了御赐之物,可知该当何罪?”
顾悠这次可真是吓傻了,她那里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镯子竟然还有如此来历,登时没了主意。
文佳见她被吓住,便得意的说道:“你若是答应我刚才的要求,我们就帮你瞒下来,怎么样?”
顾慧见闹得差不多了,顾悠也吃够了教训,再不出现,只怕顾悠又被忽悠的被人利用。
顾慧悄无声息的进了亭子,听文佳说完才笑道:“文姑娘这是要欺君吗?”
顾悠见三姐进来也是心下一喜,赶紧喊了一声三姐,就往她身边挪。就怕过去晚了,被三姐扔在这里继续被人刁难。
文佳听见顾慧的声音身子一僵,但想到这里都是自己人,顾慧一个人怕什么,就算她听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自己只要不承认,就算告到御前,自己也不惧。这般想着,文佳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转过身来冷声问道:“顾慧,你怎么在这里?我何时欺君了?”
顾慧从袖中抽出一把小香木制成的扇子打开,半遮住自己的脸笑道:“这里你来的,我就来不的?至于欺君,难道刚才我听错了?不是文姑娘说要代四妹隐瞒她弄坏御赐之物的吗?这难道还不算欺君之罪?几位姑娘,你们说算吗?”
几位姑娘也知道刚才文佳说得是她们一起帮忙隐瞒,如今被人抓住把柄,就是欺君之罪。她们都是官宦子女,自然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罪。本来就是为了威胁一下顾悠,如今真要落实了,她们还是很害怕的。她们和文佳的关系是不错,但还没好到可以为了她出生入死的地步,现在被顾慧这一问问的回过神来,纷纷表示这种行为的确是欺君大罪。
顾慧见众人同意,便合上折扇,接着说道:“文姑娘,你也听到了,大家都说你这是欺君,你看这怎么办?”
顾悠见三姐反将文佳一军,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听文佳道:“佳不敢欺君罔上,那我们就交给衙门,让他们给断断,看这弄坏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顾悠不由得扯了扯三姐的衣角。她心里彻底急了,本来只是她们这些小女孩之间的恩怨,这要是经过了衙门,那可就真是不好收拾了。
顾慧拍了拍四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开口道:“这审案是刑部和大理寺专管,若是去大理寺,大理寺卿是你父亲,我们不放心。若是去刑部,刑部尚书是我家叔祖,你不放心。不若我们去这镯子的来处,让内务府和宗人府的人来断断。”
文佳刚才说要去衙门也不过是气话,大不了去大理寺一趟,她爹还能不向着她?但是顾慧明摆着不会去大理寺,她的打算早就被人识破了。但是让她去宗人府她可不敢,只能说道:“这点小事儿也不好麻烦内务府和宗人府!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顾慧却义正言辞道:“破坏御赐之物怎么能算是小事儿呢?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
文佳有些骑虎难下,这镯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御赐之物,怎么可能去内务府查?她刚才不过是随口吓唬一下顾悠。谁知道顾慧竟然抓着不放了?她只能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顾慧早就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御赐之物,毕竟那镯子虽然样式新巧,做工精美,但毕竟没有达到御用的规格。但是她此时只能装作不知道,“文姑娘,这般推辞可不是应有之举,毕竟是御赐之物,损坏一点都是对圣上不敬,即便不是有心的,也该上折子请罪。文姑娘这般行为,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御赐之物,到底是被谁弄坏的!”
文佳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其他了,只求顾慧别再说让她去宗人府了,她连忙说道:“这镯子今天在我没给顾四小姐的时候就已经损坏,我今天回去就写请罪褶子,让父亲递上去。”
顾慧刚才言语里故意挖了一个陷阱,就是要诱使文佳乱中出错,没想到文佳还真的上钩了。她若是直接承认这镯子就是个普通镯子,顾慧还真没法子再逼她,毕竟就算是个普通镯子,顾悠弄坏了,也是理亏的。
现在文佳却不承认镯子非御赐之物,她心里暗笑不已,面上却惊讶道:“这镯子既然在你那里已经损坏,你还把镯子送给四妹,你这是嫁祸于人,此亦是欺君之罪。何况明知是御赐之物,却随意赠送他人,这是对圣上的大不敬。你这两条可都是大罪。”
何为大罪?丢命既是大罪!
文佳没想到顾慧竟然敢在言语上设计她,她也知道自己失言,但是为了性命,她也只能咬牙道:“我这是记错了,御赐的镯子,我今日没戴,这支镯子只是样式和御赐的差不多,我来的时候匆忙,给戴错了。所以刚才才敢褪下来给四小姐。”
顾慧听了惊讶道:“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什么御赐之物?”见文佳点头,她又说道:“你竟然敢把普通镯子当成御赐之物,想来以此蒙骗要挟她人!也是对圣上污蔑不敬。”
文佳简直要崩溃了,这个顾慧怎么什么都能跟不敬圣上这样的大罪联系起来。她也没想到这个顾慧竟然这么难缠,一步步把局面扳回到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
顾慧见她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才慢慢说道:“不过可能是因为式样太过接近,文姑娘一时间记不清,弄混了也是有的。”
“是啊!我都记混了。”文佳听了她这句话,知道她这是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情,这才放下心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满头冷汗,后背也湿透了。
顾慧这才满意的领着顾悠打算离开,等她要出亭子的时候,她又脚步一顿,说道:“文姑娘以后还是别弄那么多一样的东西,省得记混了,何况仿制这御赐之物,也是大不敬的罪过。”
文佳听了她的话,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引起那些旁观的女孩子们的阵阵惊呼,她们也是见顾慧对文佳步步紧逼,却不敢上前帮忙,毕竟涉及到这种大罪,她们都不敢给家里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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