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规划

    课间操过后是一节小自习，柯杭拖着重如千斤，要耷不耷的眼皮，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抄完了地理作业，然后直接闭上眼，合上本子，往前一扔。
    屎黄色作业本以一个完美的弧度稳稳当当落在了地理课代表脑袋上，然后掉在课桌上。
    他刚刚没吹牛.逼，他真的每次都按时交作业……
    最后两节课是迷迷糊糊混过去的。本来都趴在桌上睡着了，结果一安静下来小姐姐温柔又漂亮的小脸蛋儿就闯进脑子里了。
    柯杭心尖儿发痒，浑身躁动，一想到中午要跟小姐姐共进午餐整个人就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兴奋地想尖叫，恨不得马上去操场跑它个几十圈。
    两节课下来，柯杭宛如一个逃出院的精神病患者一样，在座位儿上一会儿左趴着，一会儿右趴着，一会儿又“腾”地坐直像模像样的听课，再一会儿又萎靡下去东摸摸西看看。
    得亏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不然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人设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一准儿是明天的头条。
    中于，放学铃声在一群高三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期盼中姗姗来迟。
    再去看后门那位子，某个癫狂的神经病早他妈没影儿了。
    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柯杭实在是坐不住了，无声无息从后门走出来。一个人跑这里跟十几年的老龟分享少男心事。
    听见放学铃声，跟水里一族的小伙伴们说了再见，又一脸淡定，迈着大步走到校门口的一颗大树后面。随意靠着宽厚的树干，倒是把他遮了个严实。
    他早就瞄好了，这个位置，既能看清每一个出来的人，又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万一让方旭文那群傻.逼看见他和小姐姐一起，几张破嘴机关枪一样指不定逼.逼些什么，吓跑他的小仙女谁赔啊。
    *
    施北昨天回来后，脑子里嗡嗡的，几十天来各种不开心的回忆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窜出来，刷牙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看电视的时候又恰巧演到傻白甜女主被女配各种欺负，惹的她一阵窝火。
    遥控器一扔，歪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下了某种决定似的。噔噔蹬跑到卧室。
    再出来，身上的绸缎睡衣换成了一套白色运动装。施北走到门口，换上运动鞋，拿上钥匙，下楼跑圈儿去了。
    昨天是周四，夜晚十点的操场热闹的像夜市。
    偷偷摸摸牵手散步的小情侣、哼哧哼哧减肥的胖子、带着耳机念英语的潜在学霸、一人一袋辣条聊的不亦乐乎的闺蜜团……
    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暗红色塑胶跑道，中间是绿油油的塑料草皮足球场，场地前后的白色球门在昏暗的夜色里白的晃眼。
    再看远处，是整齐划一，一节更比一节高的台阶大看台，中间的主席台在状似ufo的遮阳棚下大气而庄严。操场周围还围满了花坛，种的一颗颗施北叫不上名字的巨树。
    地势原因，学校整个在一座山脚下，操场的海拔最高，抬眸还能隐隐看见山顶那座庙偶尔亮起的白灯。
    操场往下就是网球场和篮球场，网球场在外，篮球场靠内挨着学校围墙。整个场地铺的是蓝白相间的塑胶地皮。网球场外围的巨网上爬满了大片生机勃勃的爬墙虎。
    施北住的教师公寓和网球场就隔着一条主干道马路，每次经过这里她脑子里总是想起曾经看过的脑残青春偶像剧，她觉得，这座学校的氛围和环境完全能够媲美剧里男女主角谈情说爱的场景了。
    梦幻又青春。
    可惜她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在现实里，连配角都算不上。
    ……
    施北也学着那又高又壮的胖同学，哼哧哼哧一下子跑了五圈。运动过后，大汗淋漓，浑身通畅，刚刚的郁结一扫而空。
    回去的路上又拐到蛋糕店，买了杯最爱的双皮奶，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日子。
    她想通了，以她这个学历，除非是哪个店里要裁缝，否则在这种大城市她只能找简单的苦力劳动工作，工资低强度大，还要时不时遇到各种奇葩，听遍各种嘲讽。真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回去让人笑话着啃老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充实自己，拥有实力才能拥有资本。学历是她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她可以改变自己。
    可是再改变自己也得填饱肚子，思及此，她想到周姨说那份保姆工作，犹犹豫豫，还是打算答应下来。
    再不济，算是让日常开销有了保证，她住学校里，平时省着点儿在食堂吃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这样一来倒也挺好，白天她几乎全天都是自己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施北外公是他们那十里乡镇上有名的裁缝，之前镇上还没服装厂的时候外公的三层独栋服装店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后来外公走了，服装店归妈妈施以宁接管。施以宁从小就是大家闺秀，丈夫意外逝世后，她独自一人带着施北，对经营店铺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镇上服装业的崛起，三层小楼现在只有一楼是店面，二楼是施北和她妈妈的操作间和生活区，三楼直接租给了别人住。
    施北从记事起就跟在她妈妈后面学着裁裁剪剪，她兴趣至此，到现在虽说只上过两年职业技术学院，但在各种操作上也算是老师傅了。
    可惜的是，职业学校是服装厂老板投资的，自然针对服装厂服务，目的是给服装厂培养人才，学的更多的是大批量的车间生产方面的，很少有教服装设计方面的创作，学校的图书馆也只是象征性摆设。
    两年来，施北的服装设计虽说还是野路子，但版型制作等硬性技术倒是规范了不少。
    现在，施北既然还要吃这口饭，那创作、制作等各方面都不能落下。互联网统治下的大数据时代，没有什么是不能从网上得到的。
    就连她屋里用的那台缝纫机都是网购的。她打算先在网上看看有什么网课可以学习，有空再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一些专业书籍。还要趁着这些时间找一份沾边儿的工作。
    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才是最靠谱的。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成了——
    买电脑。
    施北在脑子规划一番，又眉开眼笑上楼去了。
    ………
    第二天，怀揣着对未来美好幻想的某人，一觉睡到了十点。
    ——　　头天晚上想太多，失眠到凌晨三点。
    起来刷了牙洗了脸，又把好几天没收拾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电脑桌腾一腾，最后弄好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
    施北坐在沙发上喘气，总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不再纠结，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半，于是打算出门觅点食儿。
    一个人住着其实挺不好的，折腾半天做顿饭也吃不了几口。后来施北发现学生食堂三楼可以付现金，饭菜价格和味道也说得过去，就一直在那里吃。
    施北在拉上门“砰”的那一声里想起来忘了什么事——
    “那我明天中午放学在这里等你啊！小姐姐——”
    小刺头！
    他是不是说真的啊？又不认识吃什么饭……
    单单撇开小刺头吓退三个大男生的外表来说，施北下意识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学生都是单纯善良的，开口让她请吃饭说不定也只是交个朋友呢。何况人家一连帮助自己三次。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一想到他，再想昨天的眼镜男，小刺头在施北心中的形象蹭蹭蹭就上来了。
    施北在门外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插上钥匙重新开了门。她看看自己身上宛若睡衣的t恤短裤，去衣柜里翻出了一条绿色的碎花连衣裙。
    既然年龄比不过，还是装个嫩吧。
    又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还没吃饭面色苍白的脸，施北挤出两坨防晒搽了搽，抹点儿唇膏，这才恢复点儿血色。
    等再次收拾好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四十了。
    施北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再次陷入天人交战。
    现在就出门到校门口肯定还没放学，小刺头一出门就看她在那儿傻等着不是表现的自己太殷勤么？
    施北又望了望自己的漂亮小裙子，跟高中生吃饭打扮成这样是不是太花枝招展败坏校风了啊？
    最后忍不住又想，随随便便就跟个陌生人出去吃饭，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吧？
    施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而且丝毫不明白到底在纠结什么！学校门口吃顿饭而已，吃完回来不就行了？哪来这么多事！
    心一横，施北再次踏出门。想到昨天晚上因为迟到被指责的事情，施北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嫩绿色碎花裙子在一群群白衣黑裤的校服中尤其显眼，像闯进花丛的蝴蝶。施北来不及分辨一双双注视到自己身上的眼睛是惊是喜，只顾沿着路边埋头苦走，但身边的一声声议论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诶诶诶，两点钟方向，美女出没。”
    “喔噢……好漂亮的小姐姐诶。”
    “你猜她是干嘛的……我觉得像老师……”
    “看起来年纪挺小的，这么小年纪来咱们学校当老师，不是学神也是学霸。”
    “屁，我看就不像老师。指不定来找人的。”
    “我刚刚看见她从教师公寓出来的，哪个老师的家属吧”
    ……
    ……
    施北一路听他们对自己的再三猜测，忍不住摇头失笑。其实这种身处话题中心的场景她很熟悉，当年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隔老远都能听见别人议论她是几年几班。
    现在乍一再现相似的情景，她突然有种重回到高中的错觉。怀念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