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抵触

    广袤无边的太平洋上点缀着星辰般的岛屿，其中菲尼克斯群岛通过填海岛屿面积扩大了两倍，作为军事委员会成员以及他们家属的宅邸。在绿色的群岛周边坐落着一个个银白色的军事基地，而除了显露在海面上的部分，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还驻扎着军事实验室、科学研究部以及地球最高权力机关——军事委员会总部。
    军部技术兵宿舍内，刚训练完的金发青年脱掉迷彩短袖，一把扯下腰带，劲瘦的腰间挂着松垮的裤子，踩着厚底马丁军靴准备进浴室，忽然门口有人呼喊：“塞德里克！”
    打开门，是他的朋友迪恩。
    “我浴室花洒坏了，借你的用用。”说完对方就进了浴室。
    塞德里克无奈耸肩，靠在浴室门外，拿出市面上最新出的游戏机玩起来。
    “嘿，老兄，刚听修完军假回来的马汀说赛瑞人走了，还带了个地球女孩一起回赛瑞星了　。”边放水，迪恩边和门外塞德里克闲聊。
    “嗯哼。”塞德里克继续关注着手中这款星战游戏，迪恩说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大新闻。
    “据说带走那女孩是为了嫁给赛瑞星球的大皇子，那女孩叫什么来着？啊，该死，我忘了！不过听说是顾将军的大女儿！我天，自己的女儿都舍得往外星球嫁···”
    迪恩絮絮叨叨在浴室里说着，抚了把脸上的水珠，当他睁开双眼，眼前是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的塞德里克。
    “发生什么事了？”迪恩还没搞懂情况，就被他的好友上前一步捏住了脖子，塞德里克浑身冒着戾气，全身仿佛积聚了无穷力量：“你再说一遍，被嫁到赛瑞星球的是谁？”
    顾明月怕顾将军问起来，曾要求塞德里克不准给任何人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于是除了他家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可怜的迪恩都快喘不上气了：“顾将军···的大女儿···”
    桎梏解除，迪恩摸着脖子正准备怒骂塞德里克，却见好友浑身瘫软，失魂落魄一般。
    “塞德里克？”
    “啊——”军区第一宿舍内传出困兽一般的痛苦而愤怒的呼号，久久回荡在军区上空。
    屋外闷热，天空阴沉，似乎即将迎来一场雷雨，军区大门外，和看守军区的士兵僵持的塞德里克冷着脸对阻拦他的士兵道：“让开！”
    “对不起，您未获得批假，不许外出。”对方仍旧重复那句话。
    素来温和的贵公子终于忍到极点，行云流水般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最先进的u12速导枪，对准士兵：“让我们赌一次，看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我再说一遍，让开！”
    士兵鬓角已经冒出冷汗，却不知是否该放弃对军纪的坚守。
    “塞德里克！”听闻风声的安德鲁将军赶来，看见这一幕后怒喝：“你疯了吗？”
    “呵！”金发青年一声冷笑，缓缓放下□□，侧脸道：“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疯了。”
    “就为了那个疯丫头？”安德鲁将军挥挥手，仿佛刚才说出口的那个人不值一提。
    “您知道她是我的人！”塞德里克愤怒转身，指着自己的心口：“却不和我说一声，就让我成为那个可笑的、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安德鲁将军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的儿子：“那是顾将军的决定，你知道的，没人能反对最高指挥官。”
    “为什么？”塞德里克根本无法理解：“那不是他的女儿吗？他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女儿！是的，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爱过明月！”塞德里克蹲下身子，抱着头低声咒骂：“该死的，该死的！这一切真他妈该死！”
    安德鲁一个眼色，他身边的警卫员趁机立刻上前给低着头的塞德里克扎了针麻醉剂。
    “塞德里克，可怜的孩子，你好些了吗？”睁开双眼，塞德里克发现自己躺在家中，床边站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管家莫里斯先生。
    塞德里克没有说话，他看见窗外的阳光扑打着自己的百叶窗，这让他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偷偷来找他的明月。小小的她站在窗户下面踮脚探出脑袋，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百叶窗，弄出沙沙的微响。那时他多是被父亲要求坐在桌前读书和阅读文件，他有点欣喜和担心地上前，看见阳光在她脸上清晰地映照出几粒小雀斑。
    管家见塞德里克只是盯着百叶窗发呆，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盘：“顾小姐交给我的，说这是她的离别纪念。当时她说自己要去赛瑞星球学习一年，所以我也以为是这样，看顾小姐开心的样子，恐怕也是以为自己是要去交流学习的吧。”
    房间半张墙大的显示屏上，顾明月笑容满面地坐在窗前，对着塞德里克招手：“哈喽，亲爱的小塞德里克！”
    她比了一个桃心在自己胸前：“当你看到这条录像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赛瑞星球的飞船上啦。所以，在这里我要给你说声对不起，今年你的生日我不能陪你了。”顾明月调皮地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鬼马表情：“父亲派我去赛瑞星执行一年的学习任务，等我回来我就是一名牛逼闪闪的技术兵啦！所以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哦，一年时间很快，明年我要给你过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我们认识了足足九年，已经是最亲密的朋友，我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啦，所以，你要答应我这一年照顾好自己，等一年后再见，我们能一脸惊讶地看着对方惊呼：‘哇塞！你怎么变得这么优秀！’”
    她对着录像机弯弯小拇指：“拉钩好吗？塞德里克，我永远是你忠诚的朋友。”
    说完，她对着镜头单眨了一只眼睛，画面就定格在了她明媚的笑靥上。
    而看这则录像的金发青年，颤抖的双手捂上了脸颊，大片的水泽从指缝间溢出。
    我会让你回来的，明月。
    我发誓，我会让你回来。
    大雨倾盆，泼洒在窗户上的雨将玻璃洗的一尘不染，顾将军负手站在窗后，望着乌云沉沉的天空与远处一片灰黑色的汪洋。
    此时，那个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作为新娘嫁到赛瑞星的事实了吧。
    她的心情如何呢？会哭吗？
    虽然那不是他的孩子，虽然留那孩子在身边总有一天会成为一颗炸毁顾家的□□，可是现在送走了那孩子后，他却并不觉得轻松。果然是相处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了么？
    顾将军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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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艘赛瑞星的飞船沿着既定的航线按照来时的速度在宇宙中行驶着。
    在主舰的观星阁里，挑高五米的大厅顶端是完全透明的，可以看到宇宙中闪烁的星辰与一闪而逝的流星。
    大厅摆放着舒适的白沙发与优雅精致的小圆桌，凌墨上半身陷在松软的沙发内，军靴搭在圆桌上，正捧着一本书仔细阅读。
    “少将！”主舰的大副，凌墨的得力助手乔站在一旁，一脸的忐忑不安。
    合上书，凌墨瞧了一眼乔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吃饭？”
    乔叹了口气，点头。
    “哼。”凌墨歪着唇角似笑非笑，起身，大踏步朝顾明月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顾明月穿着一身纯白睡裙，抱着双膝坐在床头。在她身侧摆着一动未动的餐盘　。
    端起碗，凌墨轻轻搅着碗里的燕麦粥，舀起一勺送往顾明月嘴边：“还不吃饭的话，考虑到你的健康，我会让医务兵给你打营养针。”
    顾明月一动未动。
    凌墨放下碗，站在她正前方，戴着白手套的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看着我！”
    顾明月低垂着眼，似乎丧失了听力。凌墨狭长的双眸微微一敛，手上加重了力道。
    “嘶——”顾明月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抬起双眼愤怒地看他。
    “瞧瞧你的眼神。”凌墨玩味地说道：“愤怒，仇视，心痛。”他松开了手，声音变得冷冽：“可是，我却觉得你愤怒的对象不应该是我们赛瑞人，不是这些可敬的、日夜为你的健康和舒适着想的军人们！”
    顾明月微微颤动着睫毛　，不发一言。
    “你的父亲欺骗了你，把你送到赛瑞星，你应该愤怒的的是对你隐瞒实情的父亲。”凌墨想起昨天知道真相后的顾明月的神情，语气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放缓：“所以，请不要拿健康和欺骗你的人赌气，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了。”
    说完，他抬起手臂，身后的军人立刻上前：“让炊事兵把这些东西热一热，再送给我们尊贵的客人。”
    三个小时后，主控室内，凌墨边研究显示屏上的星际地图，边问乔：“饭吃了吗？”
    “吃了。”
    “恩。”少将唇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乔是个高大英挺，面庞清秀的年轻人，气质温和如玉，他踌躇了下，主动开口：“少将，能否把那个机器人小嘟放出来给顾小姐作伴，毕竟有那个机器人在身边，顾小姐想必心情会好一些。”
    凌墨蹙眉，昨日，那个机器人居然企图偷放置逃生船的后备舱的门禁卡，被他下令关押起来。
    思考了番，少将终于点头：“多安排些人看着。”
    又是四个小时过去了，星舰上的人都在准备休息，凌墨又把乔叫到身边：“顾小姐在做什么？”
    “在玩电脑。”
    “玩电脑？”
    “是的。”乔说：“她访问了我们的网络系统搜索了些东西。”
    “搜索了什么？”
    “我看看。”乔拿出巴掌大小的超薄电脑，边翻看边说：“主要是搜索了一些美食图片，具体有：不加黄油的草莓派、加了黄油的草莓派、草莓馅饼、草莓冰淇淋···”
    “好了。”凌墨打断乔的话：“有没有说什么？”
    “顾小姐在我进去送餐时问我赛瑞星有没有草莓，属下回答没有，那是地球特有的东西。然后顾小姐便说她心情不好就喜欢吃草莓。就这两句。”
    “好的，乔。”凌墨沉思了下，道：“改变一下航线。”
    “什么？”乔小吃一惊。
    “舰队在一个月后需要检查船舱和补充能量，本应在天马星驻留的，就改成在橙光星吧。”
    “橙光星是宇宙贸易中转站，在那里应该有草莓。”乔总是在不该多嘴的时刻多嘴。
    “你是不是应该去看植物科学的书了？这次回去你要是还是无法通过考试，你确定你能忍受杰森那些家伙拿你开刷？”
    “好的···”
    乔从来没见过少将对哪个女孩如此上心过，不由又奇怪地看一眼凌墨，却被少将一记眼刀扫过。
    在星舰上的日子不知白天黑夜，顾明月异常的沉默和安静。她无聊的时候就改装成小嘟，有时候把小嘟改装成一只小狗，有时候又把小嘟改装成一个小baby。
    有天，她对一直负责照顾她的乔要了一点能调节颜色的纳米材料和合金，以及闲置的军装，然后就钻进房子捣鼓起来，凌墨在餐厅一天都没见到顾明月，让乔去看看。
    乔刚轻轻敲了门，就听到顾明月的房间传来凌墨的声音：“乔！谁让你过来的？！”
    乔以为自己听错了，环顾四周，凌墨少将刚还在餐厅啊。大男孩困惑地挠挠头：“那我退下了？”
    “进来！”依然是凌墨清冽却低沉的声音。
    乔推开门，他眼前正站着一身军装的凌墨少将，在少将高大的身躯后面探出一个调皮的脑袋。
    “诶？”乔仔细看了眼眼前的凌墨，伸手触碰了下对方，恍然大悟：“原来是机器人！”他赞叹地打量着机器：“真的是太像了，我以为真的是少将！”
    机器人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很像凌墨阴阳怪气时候的样子，乔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身后传来凌墨的声音。乔和顾明月一起吐舌头：正主来了。
    发现了站在前方复制般的自己，凌墨一阵愣神，顾明月忍不住大笑起来。
    凌墨仔细看着按自己模样打造的机器人，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胡闹。”
    顾明月立刻收住笑声，低下头。凌墨看了眼安静的顾明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她是个活泼爱笑，叽叽喳喳的小女孩，而这些天过去了，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了。
    “你在机械制造上真的非常厉害。”凌墨表情放松下来，瞥了眼憋笑的乔：“改天，也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乔吧。”
    顾明月抬起头，乐呵呵地瞅苦瓜脸的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