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棋看着背光处静若含珠的冷艳双眸,咽喉一滚,沉默了片刻哑声道:“那位前辈……魔修,在给我功法后,就再未见过。我原以为和他就只此一面之缘,没想到,他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在乾天宗里……”
寰天道君漠不经心的狂傲笑意中带了几分好奇:“何时,何地?人长什么样?”
“他依旧用法术隐去了真实面貌,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修士。”陈棋极力回想,却徒劳无益,“他的声音,体型,穿着,弟子完全想不起来。”
就如同一片悠茫白雾——和寰天道君施放的法术一样,令人转瞬即忘。
“他只在弟子眼前,将那本功法轻轻一扬,弟子便知,那人一定是他。”
低哑的声音因为恐惧,带着仓惶的颤抖:“他吩咐弟子做一件事……弟子,弟子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拒绝的胆量。”
“他令我,将那本功法中的一段,单独抄下,交给李意师兄。”
一听到李意这个名字,陆续蓦然一惊。
心念微动之下,许多支离破碎的残片,似乎即将拼凑在一起。
他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问道:“那一段有何特别之处?李意要是知道你私藏魔门功法,不会向峰主告发你?”
“我知道,他不会。”陈棋斩钉截铁,成竹在胸。
“师弟想必一定听说过,陵源峰的陆续。”
陆续一怔,漠然点头。那人他熟的很,他自己。
“那一日,我记得很清楚。”陈棋缓缓道:“那一日绝尘道君开坛讲道,陆续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在大庭广众下将李师兄欺/辱。”
“陆续虽然天资平庸,远不及李师兄,却有绝尘道君这么一座靠山,凭着道君对他的宠爱,便能一路青云,将李师兄狠狠踩在脚下。”
陆续沉默。那一日他的确体验了一回狐假虎威的感觉,当了一次骄纵任性的二世祖。
“李意师兄满腹怨怒,却奈何不了陆续。当日下午,那位魔修就出现在我面前,吩咐我将那一段功法交给李师兄。”
“当时我就笃定,李意师兄一定不会拒绝。”
李意的遭遇和四年前的陈棋如出一辙。
李意受了陆续的欺压,满心都是不甘和怨恨。
无论修道修魔,修妖修佛,只要以后能强过陆续,三千大道,管他哪一条。
陆续无言以对,只能略过这一话题:“那人只叫你给李意看其中一部分……”
“那位魔修前辈,并非想帮助李师兄。”陈棋一听他的话,瞬间明白他想问什么,“那一段心法,表面看来能让人修为迅速大增。”
“然而实际上,若不循序渐进,先修行前面的静心诀,以李师兄当时满心怨恨和愤怒的情况,必会走火入魔。那位前辈,要李师兄死于非命。”
“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依言将那几页摘抄,偷偷交给李师兄。李师兄果然默然收下,并未将此事声张。很快,他就……一夜暴毙。”
李意偷偷修行魔功,心智半失,于兴那时又刚好在附近,于是被神智癫狂的他追杀。
后来巧遇陆续,二人又察觉到李意身上的魔气,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飞来横祸。
一切似乎都穿针引线般串联起来,陆续心中仍有疑惑。
他不是没想过,于兴被陷害为勾结魔修,和李意之死有关。但还是那一疑问:
“你要杀人灭口,为何不用更直接的手段,反而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于兴“天降鸿运”,遭遇走火入魔的李意,无论他察没察觉对方身上的魔气,都是要死的。
但陈棋完全可以找个机会将他暗杀,毁尸灭迹,无人知晓。
却偏偏用这样曲折费力的手段,留了于兴一条命,结果被陆续找出真相。
“非是我想这么做……”陈棋脸上也漏出几分疑惑,“这一切,都是那位魔修前辈额吩咐。他让我想办法栽赃于兴,让他背负上勾结魔修的罪名。”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于兴灭口,我也想不明白。”
陆续微微皱了皱眉,听见对方继续道:“我有此疑问,因此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好家伙。陈棋这人果然有几分精明可取之处,是个成为逆袭打脸爽文男主的好苗子。可惜时运不济。
陆续暗自心诽,接着对方的话往下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
陈棋语气冰凉。他虽受到法术影响,记不得一点那人的“音容笑貌”,但对方说这话时,嘴角露出的阴森笑容,让他顿时毛骨悚然,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冷汗如雨。
似乎见到了从黄泉爬出的恶鬼。
陆续登时一愣。
那个魔修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若他,真是那个星炎魔君,似乎也不足为奇。
那个魔修以玩弄人心为乐,他用阴谋诡计,将师尊从云端拉入泥地,让他众叛亲离,声名狼藉。
或许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敌人。
他不让陈棋直接动手,而是通过寰天道君,借刀杀人。
于兴若就此背负罪名,死在寒狱,他乐见其成。
若是陈棋阴谋败露,他也不痛不痒。
他如同高坐在戏台上,悠闲懒散地喝茶看戏。
无论于兴和陈棋的结果如何,他在一旁隔岸观火,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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