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
他用这一张白纸,让朕再次看清楚自己的缺点!
他在告诉自己,自己缺什么,朝堂缺什么!
好啊,人都死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朕玩隐语!
猜的对不对呢?
大概应该是对的。
这朝堂之上,缺了谁,都不能缺杜如晦的角色……
能做到‘断’,不仅需要勇气、果决,更需要智慧!
面对同一件事,朝臣能站在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视角,提出无数的计谋,正谋,奇谋,各种天马行空,看似不错的谋略,需要有人去选择、组合出最适合的谋略,不仅仅是对敌人的判断,还要对自己人判断,争取团结到大多数……
李二扪心自问,自己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靠从小打磨的武艺?
靠折节下士?
靠虚无缥缈的运?
做人嘛,骗骗别人就行了,怎么能把自己都骗了。
自己能走到现在,其实是被下面人一步步推到这个位置!
自己也有很多缺点,易怒、优柔寡断……
特别是后者。
就不该是一个君王身上应该存在的缺陷!
玄武门之前,自己被一步步剪除羽翼,就算是下定决心做大事,已经敲定计划,可无论是双方实力对比,还是大义名分,都处于弱势地位,被迫反击其实属于弄险,自己昏了头,把未来寄托在虚假的神佛身上,还让卦师卜算……
辛亏张公谨见到这一幕,立即冲了过去,夺走卦师龟壳,狠狠摔在地上,一言惊醒梦中人——
凡卜筮者,将以决嫌疑,定犹豫,今既事在不疑,何卜之有?纵卜之不吉,势不可已。愿大王思之。
如今,自己身为帝王,威严日重,处理每一件事也更加谨慎,可正因为太过计算得失,思考更多的可能,这就导致优柔寡断更甚……
胸有沟壑,无惧生死,这其实是一对反义词。
越是聪明人,越惜命,他们没有半点坚持的东西,他们会分辨风向,善于抓住机会,他们口灿莲花说着符合皇帝心意的话,只为能身处高位,能寿终正寝!
无惧生死,大多又是胸无点墨的莽夫,或者是盲从之辈!
所以……
柳文岳这般大才,敲掉他的傲骨、洗去反贼的味道,让他学会低头,在他心里刻上忠君爱国,那便是加强版杜如晦。
不仅仅能自己用。
未来的皇帝,也能用!
若是运气好,对方寿命长,说不得大唐三代无忧……
很多人、鬼,并不想让柳文岳死,借口多种多样,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活着,不仅仅活着,朕还要想办法驯服他,将刀握在手中,去清除掉不服王化的人、势力,到那个地步,如今让他活着,最后却被他亲手斩下头颅的人,临死前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那个场面,李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可该如何驯化柳文岳?
驯化……
既简单,又不简单!
简单,说的是手段,无非就是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不简单之处在于,越是聪明人,有傲骨的人,越难以驯化,或者说,分不清对方是否被驯化!
特别是想到柳文岳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是有机会,也要到朝堂之上偷摸组建反动集团……
柳文岳有弱点吗?
似乎是没有。
毕竟,他连九族都不在乎!
不过,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字营的人,全部被送上刑场?
不一定吧?
况且,弱点这个东西,其实也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在这红尘中挣扎的时间越久,弱点越多!
“克明啊,克明……”李二望着纸张,断……房谋杜断……死后,还要帮朕断一回,帮朕下一次决心。
看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内侍,把白纸装回信封。
慢悠悠的说一声。
“起来吧。”
“唯。”
内侍立刻起身,接过李二递来的信封,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清楚这个东西,应该收到哪个盒子……
……
崇业坊。
“太白兄,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李承乾激动的说着关于太子的事儿,且希望他可以去詹事府任职。
柳文岳无视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的腿。
有点庆幸。
“之前还说让你装个瘸子,最好是下点血本,真的敲断腿,之后和太子一起歪门邪道,说不定捞个小国王当当的事儿,是我鲁莽了,辛亏你还没开始。不然就血亏了。”
有人说,历史大势不可改。
也有人说,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可能导致德克萨斯州一场龙卷风。
真相是什么?
不知道……
柳文岳也有点迷茫,他好像不知不觉改变了一点历史,又好像没有改变历史。
“……没事。”李承乾看柳文岳没有半分心动,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
“以后就不要过来了,我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你要是也被鹰犬闻着味抓到,那就不值了……对了,那些匠人们,你带走后安置好,都是人才,最少也是七级工,可惜门户之见太重!哎,思想不碰撞,怎么能诞生新东西……”柳文岳絮絮叨叨的开口。
“我……那个……”
李承乾迟疑着,此次前来,他打算摊牌来着,要是再拖……这明显有点拖不下去了。
他就希望,最好是润物细无声的姿态,让对方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份。
正要继续找话题,想办法以震撼最小的方式,自爆身份。
砰!
一人踹开房门。
正绞尽脑汁的李承乾当即恼怒:“何人敢……”
“殿下!”
来人是一队百骑,也没想到李承乾在这里,立即行礼。
李承乾:“???”
就……挺秃然的。
不等他狡辩。
穿着内侍衣服的人走进来。
对方先对李承乾行礼,之后便独特的嗓音,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柳文岳感觉脑子要裂开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发生的事情应接不暇!
秦高明——太子。
太监宣旨——
查出李靖冒功,训斥之,追讨封赏……柳文岳从小聪慧好学,还救过太子,还在之前战争中,率柳字营表现优异,追回传国玉玺,于国大功,封侯,赐婚应国公、利州都督、武士彟之长女……
除此之外,还有宅子、金银、绸缎之类的封赏……
柳文岳有点麻。
我藏得这么好,这就暴露……呸!不对!原来,我踏马一直都在太子旁边打嘴炮……哦……怪不得太子变了……还有很多很多似乎不合理,一下就合理的地方……比如说……之前那踏马就是李靖……
“柳侯,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我谢你奶奶个腿!
一想到从立志行刺出发开始,这段时间就像是猴子一样……柳文岳有点想唱歌……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柳侯爷,你也不想柳字营出事吧?”内侍凑过来,把圣旨塞到他手里,还贱嗖嗖的低声说了一句。
柳文岳心脏很大。
不就是太子嘛……
不就是自己错过了好几次可以直接给李二嘴巴子的机会嘛……
当然,威胁柳字营这事儿,确实踏马的够卑鄙!
柳文岳满脸堆笑,把荷包解下来,塞进对方袖口,情真意切:“内官如何称呼啊?你说,我这香案也没摆,也没洗个澡啥的,来前你倒是通知一声啊,以后可不能这么草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离间我与陛下亲密的君臣关系呢……对了,你说,就这么对着北边拱手谢恩,是不是不太隆重?你能不能带我入宫?我想亲自面见陛下,表达一下我内心的激动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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