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越来越紧张了。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同样的事情上再栽一跟头,她又一个不小心迷路了,苏格兰就这么克她吗?
“别紧张,查莉。”她对事实上名叫夏洛特的母马道,“我们一定能找到路,现在还早,我会赶上九点的早餐的。”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感觉周围怎么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她刚刚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来着?
这是她享受自由的代价,她会迟到,外公外婆会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然后她就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缩着头被长辈指责,连那真正的小孩泰茜都不如。
她这么想着想着,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声音忽然从阴影中响了起来:“你是谁?擅自闯到我的土地来做什么?”
“嗯?谁在那?”她惊讶地抬起了头,本能地问道。
“这貌似是我的问题。”对方的声音中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就在这一瞬间,她猛地意识到了究竟是谁在她背后对她说话,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把她的心仔细地压住,不许它在她的身体里狂跳。
“我立刻离开!”
说完,她拉着缰绳,就准备随便找个地方躲躲。
可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听见他用近在咫尺的声音说:“这位……男孩,容我提醒你,你将走向的是我的住宅。”
该死!她这个白痴!
薇洛被他拉住手臂的动作吓了一跳,脸都烧了起来,好半天才想起来将头压得低低的,道:“我很抱歉,爵爷,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无意冒犯,我是布莱斯将军家新来的马夫,我还不太认识路。”
“别胡说了,考迪科特小姐。”他无情地拆穿,“我都不知道你来苏格兰了,你为什么要穿着男孩的衣服骑马?”
听到对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薇洛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碰上别人,尤其是他,尤其还会被认出来……
她不敢去看他,只是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一点也不体面的衣服,想要拍掉肯定会有的褶皱,天呐,她真糟糕。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总会让他见到自己愚蠢的一面?也许她不该这么做,她就该在仆人的陪同下,穿着裙子,骑着侧鞍,悠闲地在草地上小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扮得像一个穷酸的男孩,骑着标准马鞍独身出现在这里,这一点也不淑女。
“我……我以为我不会迷路,不会被其他人瞧见,你吓了我一大跳,天呐,艾尔德里勋爵,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艾尔德里勋爵被薇洛的问题逗笑了:“生活不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小姐,不会让你一扮上男装就完全变了个人,谁也认不出来了。”
可他们明明都已经这么多年不见了。
她不可能就一直这样坐在马上与一位高贵的勋爵说话,于是她还是跳了下来,并笨手笨脚地向他行了屈膝礼。
“我看起来一定蠢极了。”她懊恼道。
“不。”艾尔德里勋爵道,“我认为你看起来很不错,只是,我过去从未在剧院之外的任何地方见过女孩穿男装,可能难免会有点惊讶。”
薇洛认为他纯粹是出于良好的教养才会这样说,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十足的绅士,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瞥向了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去窥探他真正的情绪。
然后,她的脸顿时就红了。上帝,他怎么可以依旧像她记忆中的那么英俊呢?熠熠生辉的金发,与海水般碧蓝的眼睛。这样的特征配上他的体魄,令他几乎就像是一位维京战士。
薇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看他,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就像她在他心里一直就是这样,而他也并不讨厌她的离经叛道。
他可能依旧将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这个想法倏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的心瞬间又重新凉了回去。
孩子的淘气是可以接受的,就像在她十二岁时,她的父亲还心血来潮地教过她驾驶马车,让她像个儿子一样地载一载他,这绝不是女孩应该得到的课程,只是她那时候年纪还小,驾车驾着玩玩,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
“我不该这么做的,我二十二岁了。”
薇洛忍不住向他强调自己的年纪,希望他明白,现在无论从哪个层面看,她都是一个绝对的成年人了,即便这个事实可能将会让她显得更丢脸。
“却依旧总是表现得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甚至还又不小心迷路了。”
艾尔德里勋爵微笑道:“至少你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迷路,小姐。既然如此,我希望我可以再次拥有这个荣幸,护送你平安回家。”
“那真是太感谢了,艾尔德里勋爵。”薇洛道。
就好像他的一触直接把她给烫伤了。当他十分礼貌地扶她重新上马时,他的手分明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十分短暂的一刻,她衣服下的皮肤却还是迅速地开始发麻。
随后,在她略微的怔愣之中,他轻轻地朝着一个方向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美丽的骏马从阴影里跑了出来,来到了他的身边。
它太耀眼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眼睛几乎都贴到了它身上。
一直到她通过它的特征认出它来,因为极度的惊讶,这口气才总算是被她用力地呼了出来。
她可不是白偷看了这么多年爸爸的报纸!
“我没想到他最终是被你给买了下来,我曾经一直在幻想,吉普赛……”
她又迅速闭上了嘴。
她实在不好意思去告诉他,她曾经一直在幻想她亲爱的吉普赛可以跟这匹漂亮的冠军马生一只小马。
她那时候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尚且是找个英俊富有开明懂得支持她理想的丈夫,并生几个可爱的孩子,那么,她的马自然也不能孤孤单单,它同样得履行雌性的天职生儿育女,而吉普赛是她心里世界上最好的母马,自然得配她所知道的最好的种马……
可艾尔德里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名字。
“你是在说你家里那匹名叫吉普赛的马吗?安布罗斯爵士曾跟我说起过她名字的由来,很精彩的故事,不是么?”
薇洛现在几乎听不得父亲的名字,她迅速道:“是的,我想他可能和全世界都说起过,但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了,我得快点回去,不然我怕外公外婆会担心我,我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别急,跟着我走。”艾尔德里勋爵声音温和道,“这森林确实很有迷惑性,会迷路不是你的错,但往后只要你慢慢地熟悉它了,你会来去自如的。”
于是,薇洛乖乖跟着他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他。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她情不自禁地令自己陷进了十叁年前的回忆里,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骑在她可怜的小马上,哭哭啼啼地被他牵着走。
她的胡闹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妈妈,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舍得打她哪怕一下或者好好骂她一顿。她或许就是被惯出的一身毛病,真奇怪,在这个世上也好像总有人会惯着她。
薇洛正想阻止自己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艾尔德里勋爵已经又开口了:“布莱斯将军的府邸就在前面了。”
他的话显示出他已准备告辞,薇洛迅速地看了看房子的方向,又连忙道:“不坐一坐吗,爵爷?我得感谢你。”
“这样就不好隐瞒你的小事故了,我不能让你被你的外公外婆责骂。”他道,“我改日会登门拜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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