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风雪北端（下）

    “算了，就让他去吧！”
    白帝看着苦苦挣扎的公子羽，忽然眉心一动，摆了摆手苦笑道。
    他垂首坐在他的龙椅宝榻之上，看着唯一的儿子远去的背影。忽然之间，心生沧桑，看上去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垂暮老者。
    自从先帝仙逝以来，北端皇族骨血已内耗殆尽。就连他自己一大一小的两个嫡子，还有三个公主，都在那场血流成河的皇室内乱中，成了他人刀下亡魂。
    只剩下这个远走他乡多年，当年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的庶子，白羽。
    可他眼下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了。北端国的重任，总有一天要交付到他的手上。而他，对自己的恨意，却从未被时间消磨干净。
    每每立于跟前，总是横冲直撞，言辞多有不敬。但他只能作罢！更何况，白羽变成现在这样，想来也是自己年轻时造下的孽。
    养不教，父之过。只有垂垂老矣，方会忏悔当年。
    “皇上！公子羽闯天牢！把那关山月放出来了！”
    一名御前侍卫急急来报。
    “罢了！随他去吧！”
    白帝瘫在龙椅宝榻上，忽然感到这偌大的一个天极殿，空空荡荡，都是冰冷的北风在往心口里灌。
    少顷，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天极殿的冰凉沉寂。
    “父皇！我带月儿来见您了！我与月儿两情相悦！恳请父皇赐婚！”
    白羽兴冲冲的拉着关山月一路闯进了天极殿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帝居然应允的点了点头。
    白羽和关山月都惊呆在原地！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爽快！白羽连生死一搏的招数都想好了！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还愣着干什么？也不谢谢君一声？”
    白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一抬手道。
    “儿臣白羽谢过父皇隆恩！”
    白羽开心的像个孩子，谢礼道。
    “羽儿，父皇好久都没看到你笑的如此开心了。父皇老了，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中！有关大将军辅佐你，必可荡平天下！壮我北端！”
    白帝欣慰一笑道。
    “荡平天下？父皇指的是，靖国？”
    白羽一愣，问道。
    “唔，吾儿可有胸怀天下之志？”
    白帝微微一抬下巴，目光定在了白羽的脸上。
    “靖国是母亲的故国，儿臣恐怕，恐怕不能……”
    白羽支支吾吾道。
    “父皇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带兵南下，直取京华！想娶我们北端的第一名将，总要有点军功傍身才行！否则以后父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你，恐怕也难以服众啊！”
    白帝笑道。
    原来他打得这个如意算盘！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白羽顿时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都开始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他望了望高高在上的白帝，又看了看紧紧牵着的尚身着囚服的关山月，她那憔悴的脸庞让人看了心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有？要么你答应攻打靖国，关山月就此释放，凯旋之后父皇为你们举办大婚！要么你现在就放手，关山月还得继续回她的天牢待着去！死罪难免！”
    白帝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
    “我！我另有一计！”
    白羽恳求道。
    “哦？说！”
    白帝皱眉道。
    “那北端皇孙路乘风，现已抵达上京城。他此番前来，是为大靖议和使者。之前定下来的两国联姻已瓦解，我们北端难免失信于天下，这次，能否稍作退让，好挽回民心呢？皇上既有雄霸天下之志，何不徐徐图之？”
    白羽背过双臂，在殿中踱着步，勇而进谏道。
    他的身上，流着大靖和北端两国的血，最不愿看到两国相残，更何况他还答应了路乘风，出于信义，也为了天下苍生太平，他必须从中斡旋。
    “两国既然已经开战！何来徐徐图之？沙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对不对啊，关大将军！”
    白帝听了，不以为然，笑道。
    关山月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没出声。
    “父皇！能不能听我说完？”
    白羽一听白帝笑问他的心上人，又急了眼了，生怕关山月一不小心因言获罪，连忙打断道。
    “儿臣有一计，我军既已攻占云州！剑指京华城，则指日可待！不如就叫他们靖国起誓，乖乖将云州彻底割给我们！同时，奉上黄金百万，粮草千石，作为我们停战的交换条件！我军暂且止步！也好养兵蓄锐！来年再战！”
    白羽建议道。
    “罪臣附议！眼下已是寒冬，我军粮草不足，恐怕经不起长途跋涉之后，再来持久战的消耗！然而他们大靖，坐拥天下富饶之地，物产丰美，兵肥马壮，粮储充足！公子羽此计，实为缓兵之计，亦可壮我北端声威，实乃上策！”
    关山月赞同道。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儿费心了！”
    白帝哈哈大笑着，脸上有了一种老父亲终于看见儿子长大成人了一般的喜悦感。
    “关山月仍需暂押天牢！你这件事情办成了，我就放她出来！大赦其罪，同你大婚！就这样！你们二人，退下吧！”
    白帝一挥衣袖，斩钉截铁，命令道。
    “父皇，父皇……”
    白羽还在苦苦哀求着，却只看见白帝拂袖而去的背影。
    “月儿，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白羽紧紧的将关山月抱在怀中，声泪俱下道。
    “我相信你！师兄！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关山月在白羽的臂膀里同样泪如雨下。
    “只是，师兄，你这个计策，以那路乘风的性子，怎可能会依从？”
    关山月哽咽着，问道。
    “为了救你，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白羽喃喃说道。
    “师兄是要先斩后奏吗？那你同路乘风，岂不是……”
    关山月继续问道。
    “月儿，先别说他人了！我现在心里乱的很，只想好好的抱你一会儿！”
    白羽又将关山月抱的更紧了些，唯恐天牢的掌刑令马上就来将他的月儿拖回去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