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先松开他吧!”
路乘风摆了摆手,朝追风使了个眼色,示意道。
追风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将大手一松。
那白羽应当是被他刚才紧在喉头,憋气了许久,突然被人这么一松开,反而收不住力,整个人重重的往前方跌去。
只听砰的一声,他便跌倒在地,将酒仙居奢阔的木板地面,砸出一记重重的巨响。
这会儿不仅是引来了堂中众人的注目礼,连跑堂的店小二都从后厨里探出了半个头来,也想瞧个热闹。
路乘风见他摔倒在地,却没有半分同情或怜惜,更甭提是上手去扶他起身了。
一旁的看客刚才也都听说了白羽的身世,是北端皇室中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更不可能上前帮他一把了,不趁机围殴他赏他一顿拳打脚踢就已经不错了。
白羽绵软无力的慢慢爬起身来,艰难的支撑起上半身,从未觉得这番血肉之躯,竟是如此沉重难移!
他抬起眼皮望了望路乘风一眼,随即有气无力的谢道:
“谢小殿下不杀之恩。”
终于起身之后,他便转身想走,却被酒仙居内的大靖子民给团团围住了。
“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走了!北端蛮子!白氏走狗!”
“说的对!多谢小皇孙殿下亲自为我们大靖活捉如此细作!走!跟我们上衙门去!”
“走走走!大家伙儿都一起同去作证啊!这杀千刀的北端皇室,居然下贱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可不是吗?自己跑来送死就别怪我们大靖对他不客气了!”
“大胆狂徒!给他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
一阵义愤之词扑面而来,群情激昂。
刚才那几位江湖人士模样打扮的青年人,这会儿已拔出了长剑,都呼啸着就要挥上前来,口中连声嚷着:
“北端贼子!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必须将这厮杀了!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
路乘风见场面逐渐失去控制,连忙一个抱拳,向重重围上前来的各路英雄好汉,提议道:
“大家若是信得过我的话,还是交给我处置吧!”
见众人并未吱声,那几个江湖人士模样打扮的青年人也客客气气的放下了手中长剑,路乘风心知他皇孙殿下的名气威望还是颇为管用的。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脑子里转的飞快。
虽然他也算身为皇亲国戚从而能以威望安定全场,但是
,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一定得拿出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处置之道来。
否则,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这白羽恐怕是要血溅酒仙居了!
“各路英雄好汉!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我路乘风代表大靖路氏皇族,谢谢今晚所有仗义执言的爱国人士!谢谢大家一片赤诚之心!路某感激不尽!”
路乘风向在场众人深深鞠躬三次,无比诚恳的谢道。
随即,又是一个抱拳,然后拍了拍胸脯,笃定万分的肯定道:
“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北端贼人是我带来的,也是我家小师兄拿下的,还是容我带回去下了大牢仔细审讯了来!定不会叫他痛痛快快的死了!一定要从他嘴里抠出点消息来!大家放心!”
众人一见皇孙殿下都以他路氏皇族的名义打了包票了,自己也不方便再起哄插手了,只好眼睁睁见路乘风二人将那北端贼子带走。
还有人在他们的身影背后喧哗大喊道:
“小殿下,你可别望了,审讯完后要告诉大家伙儿一个真相啊!”
更有人得寸进尺,嚷道:
“小殿下一定要把他的人头割下来,悬在城门上示众啊!”
……
人是已经捉拿到手了,可是到底该如何处置,路乘风心里实在每个准信儿。
是按自己往常惯例,有何人犯都先往京兆府送去,叫京兆尹大人去与其他当职的公门交接?
还是交给鸿胪寺?毕竟这白羽公子是北端皇族中人,下了京兆尹大牢,貌似有失身份。
况且,两国虽已短暂熄火,但边境战事仍然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若是自己一不小心没有处理得当,唯恐立即引发两国之间又是一场大战,风雨来袭。
路乘风心中急得团团转,面上还必须紧紧绷着,半分都不能让围观的吃瓜群众还有那北端人白羽给看出来。
心中的忐忑,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得了,还是把他送去鸿胪寺吧!
鸿胪寺好歹掌一国之外交,把外国皇族人士交给大靖的外交部鸿胪寺,至少也算是对得上名目。
更何况,这个白羽,还是与他们大靖国交战双方的敌对国皇族,身负间谍嫌疑。
路乘风心中思忖良久,一个潇洒的转身,马辔一甩一勒,调转方向,朝鸿胪寺的方向奔去。
“掣!掣!掣!”
路乘风与追风一前一后的踏马如飞。
清风在耳边轻轻吹过,还带着一点春天特有的绵绵温柔,如女子在耳边呢喃低语。
路乘风被这温柔的春风一吹,心头不由也柔软了许多。
尚未执辔的那只手绕到自己身后,拍了拍那被茶楼众人五花大绑扔在马背上的白羽,问道:
“喂!你还好吧?”
那白羽并未回话,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唔”,好像是在应允着他。
“没死?没死就好!嘿嘿!”
路乘风撇了撇嘴,笑了笑,又拍了拍白羽,问道:
“喂!我问你,在把你押入我们大靖天牢之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讲?小爷我行善积德,就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我、我……”
白羽支支吾吾了半天,像是要解释些什么,却还有些犹犹豫豫的。
“刚才在那酒仙居与你同饮之时,我还夸你是个爽快人!这会儿怎么结巴了?有话就说啊!还有什么遗愿,看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的份上,小爷我会尽力帮你达偿所愿!”
路乘风转过脸去,用余光低低俯视了一眼即将成为阶下囚的白羽,大度道。
“好!既然如此,我还是为自己辩驳一二。我虽是北端皇室中人,但我的家族在北端国只属于皇室旁支,不然我也不会远走他乡经商谋生了。”
那白羽被绑在身上的麻绳勒的喘不过气来,再被路乘风的马背一颠簸,更是有点吃力。
人人都说他们北端人是在马背上吃饭干活打天下的彪悍民族,然而白羽,也不知是因为血液里流淌了一般的中土大靖的斯文基因,还是因为离开故土多年,竟然已经难以消受马背上的江湖了。
刚说了一句话,缓了半天,这才又接着为自己解释道:
“你看看我,这孱弱的样子,哪里像个北端人!也许是因为母亲是大靖人士,我从小就比周围的兄弟姐妹亲眷好友,要更瘦弱无力些。两国交恶已久,我的母亲在北端皇族受人排挤,最后惨死在外。”
白羽回忆起伤心过往,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了一会儿,继续哀声哭泣道:
“我年少失怙,更是饱受欺凌。他们都说我是大靖人,说我母亲是大靖的探子,我才刚长到马背一般高,就被赶出了家门。颠沛流离的,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华城中。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在大靖扎下了根。”
听他这么一说,路乘风顷刻间对他的仇恨敌对之意化解了许多,几许同命相连惺惺相惜之意爬上心头,柔声安慰道:
“原来你也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唉!那你来我们大靖,是为了投靠你母亲的家族吗?有没有找到?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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