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却非轻易改变主意之人,咬定不让太子留下侍疾便不肯松口了。
“杨院判,杨太医,杨大人!你看在我一片拳拳孝心的份上,就让我留下吧!否则,我父皇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做儿臣的,恐怕下半辈子都难以安枕了!放心,我一定保持安静!”
太子见杨易不吃硬的,便只好换成软招式,拿出他向父皇撒娇耍赖的一身本领来,跟在杨易背后好说歹说。
杨易生怕他喋喋不休的吵到龙榻上似睡非睡般神游太虚的靖帝,只好败下阵来,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太子的神色立马由悲转欢,感激不尽的握着杨易的手。
旋即,他那脸上又挂上了一片乌云,色厉内荏,轻声又严肃的问道:
“杨大人,您还没告诉我,父皇究竟何时才会醒来?他病况到底如何?很严重吗?接下来会怎样?需要我们怎么办才行?”
杨易见堂堂太子居然如此阴晴不定,三十多岁的人了,脾气一上来就像个孩子,便只好拉他到东暖阁门外,细细将靖帝的病情一一分析道来:
“我看陛下这心血之疾的症状,应当是热症之气凝结栓塞了黑脉。因此,一旦体内气血翻涌,便会冲破自身的保护屏障,从而泛滥成灾。今日想必是因为怒火攻心气极,才汇聚心头,成血涌狂潮之势。”
他见太子低头不语,垂头丧气的像个犯了错被夫子揪住体罚的孩童,干脆直接一语道破,问道: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此病是早已久熬成疾。这心血暗疾,平时只是暗动,有我小心翼翼的日常护养着,倒也未见如此大碍。太子殿下,您实话实说,今日您是否犯了天威圣怒啊?”
太子闻言,紧紧抱着双臂的双手悄然放下,垂手而立,忙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问道:
“我父皇向来康健,怎可能会久熬成疾?为何我从未发觉任何异样?对了,冬月初一,父皇还跟我们四兄弟一起打过马球。当时我看他那龙马精神的样子,可是一点不输我们四个当儿子
的!”
“哎,皇上执政三十年以来,天天夙兴夜寐,为我大靖国事呕心沥血,早已积劳成疾了!”
杨院判朝天子卧榻的方向一个抱拳作揖,肃然起敬道。
“你不信就去问问他跟前的冯总管和江大统领,陛下何曾有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常人作息?他每日吃的可香?睡得又可曾安好?”
杨院判一句三连问,刺破迷雾,直指人心。
太子被他给问懵了,惭愧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的的确确,他从未关心过父皇的饮食起居,更无从得知他身体抱恙,早有此久病成疾之隐忧啊!
看样子,自己确实是个不孝子!
太子鼻子一酸,朝杨易深深的一个鞠躬,诚恳道:
“杨院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后续还有什么叮嘱?本人路昭一定遵从。”
“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为皇上保持安静清幽舒心畅快的良好环境,否则他那脾气再次上头,大动干戈的,我用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
杨院判挥了挥衣袖,又抚了抚下巴上的长须,答道。
“本人必定谨记于心!不敢造次!不知院判大人接下来还有何良方妙计啊?您那一身本事尽管和盘托出啊!毕生所学是时候派上大用了!”
太子稍微松了松气,神色如晦,将语气放慢了一些,接着又请教道。
“接下来,我打算先用赤龙清脉疗法为主,辅之以索龙归脉疗法。我已经给陛下开了一日的麝香保心丸,还有二十五味珍珠丸,三十五味沉香丸,还有刚才那个草药方剂。先看看情况再说。”
杨易不紧不慢的报出了一大堆药名来。
“才开了一日的方子?那明日呢?”
太子的疑惑之心刚提到嗓子眼里,便被杨易一句笃定的回话给按回到肚子里:
“殿下放心,后面我自会根据陛下病症的轻重缓急,每日观察,每日调整,确保务必对症下药。”
“嗯,有名医照看,我自然放心。”太子顿首道。
停顿数秒后,又一个疑问脱口而出:
“杨院判,刚才您说我父皇此症是由于热症之气栓塞黑脉,不能动气,路昭记住了。只是,我从来只听说过,人之命脉乃任督二脉,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黑脉呐?”
杨易瞅了一眼太子那满脸黑线的不解模样,撇嘴一笑,向他耐心解释道:
“黑白二脉乃四夷之地的说法,其医法亦来自于西南之地的南离小国。那里的医者们认为,人体命脉分为黑白二脉。”
杨易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了太子脸上那似懂非懂的神情,又继续进一步道来:
“黑脉属血,源自于心,其形如树,分布向上。白脉属龙,源自于脑,其形如水,向下循行。黑白二脉在人体之内纵横交错,与人的四肢五脏相互联系,形成极为复杂的人体脉络。”
“哦!”太子假装听懂了的样子,一个颔首道。
“黑脉病症,主要体现在心头燥热血涌,时有心如刀绞之感,观其舌苔,舌燥萎缩。病者鼻唇干燥,双目泛红见血丝,胸前如同火烧火燎,常常还会伴有胸闷、气短、头晕、头痛、失眠等症状。”
杨易将此症状况为太子娓娓道来。
杨院判此言一出,令太子错愕万分。
“原来我父皇平日里竟难受如斯!”
“嗯,主要因为饮食作息失调且长期压力过大导致此症。哎,身为帝王者,唯有负重而前行,才能不负攸攸众生卿卿众望啊!”
杨易发出了一声亘古长叹来。他除了潜心研究岐黄之术以外,素来爱读史书。
做了太医之后,更是经常接触当今天子,对靖帝的辛劳苦楚感同身受,每每为他诊脉之后,都会百感交集,心中万谢,皇上无比勤政实乃万民之福!
苦其心志一人,以利天下千千万万之人。是为圣人。
太子听着杨院判的长吁短叹,不禁扼腕叹息,懊恼万分道:
“哎,是我不孝,这么久了,居然丝毫未曾察觉到父皇抱恙。我必须留下,以赎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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