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说话,只是郑重地望着我,眼中的信任让我又觉得回到了入宫前的时日。
陵容总是这样仰望着我的,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钦慕之意,根本掩藏不住。
入夜时分,浣碧才从景仁宫回来。
她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好,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我轻轻唤了一句“浣碧”,她才回过神来对我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手上攥着的绢子几乎捏成了一团。
就这点儿气性和胆量,就算做了小主又如何?依我看,让她嫁给平头百姓,也未必斗得过家中熬成精的婆婆妯娌,更何况宫里这些人?
她若没有我护着,就算被华妃找个由头随手杀了,也不会惊起半点水花。
“皇后叫我制了珍珠丸子,给眉庄小主送去。”
我蹙眉思忖,虽不知这珍珠丸子有何不妥,但必然是不利于眉姐姐的。
这东西借了浣碧的手去做,无论她听不听皇后的吩咐,皇后都可撇得干干净净。这也是皇后试探她忠心的机会,眉姐姐真出了事儿尽可全部推到浣碧头上去。
“皇后叫你做,你便做吧。”
*
隔天我叫来了御膳房掌管糕点粉末的唐公公。
许是因为我得宠,小唐明明只是个底下办事的小太监,却一点儿都不怵,乖巧行礼,眼角带笑。
“给莞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木薯粉瘀滞肠胃,有孕之人长期服食,会使急产出血。”
我一愣,打量着面前这个精明的小太监,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寒意。
这么聪明机灵,竟不必我问,便知道怎么答?
小唐被我盯得有些害怕,尴尬地笑了笑,忙逢迎地答道:“萱常在已经问过了,奴才想着贵人与常在交好,所问大约是同一件事……”
陵容?
我瞧了一眼身旁的流朱,她拿了五两银子塞到小唐手中,唐公公似乎早有预料般掂了掂分量收进怀里,得意一笑。
“什么木薯粉,我从没听说过,公公无故说起,我倒是听不懂了。”
小唐比我想象中更加慧敏,尴尬地赔笑道:“小主听不懂,是奴才的过错。都是奴才多嘴,搅了小主的清净。”
我有些疑心陵容,又瞧小唐这么懂事,让流朱把之前从浣碧那儿摸来的纸包找来递给他。
“公公帮我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唐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一边拆还一边用眼神打量我,仔细查验后又叠好还给流朱。
“小主,这是桃仁粉末,有孕之人久食会使气血不足,气虚乏力,也是伤胎的。”
桃仁粉末?
不是苦杏仁?
难道那日是陵容骗了我?不对,当日是温太医亲自查验的杏仁奶,不可能有错。
我浑身发凉,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手也不由地攥紧,只是冷冷地对着小唐说了一句“退下吧”。
小唐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的我也没注意,只是脑子里千头万绪的,仿若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浣碧在我饮食中下的一直是桃仁粉末,那皇后便不知我有孕是假。若不是皇后陷害我假孕,那就是......
我想起了药方的来历,想到了当日盛气凌人告发章太医的华妃,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我忍不住胸口涌起的一阵恶心,突然对着榻下作呕。
“小主,小主是恶心吗?”
流朱担心地扶住我,一边为我抚背一边急切询问。
“人更叫我恶心。”
一瞬间,我想明白了一切。
是陵容。
是她给了我假孕的方子陷我于恩宠无极令六宫嫉恨!是她在我饮食中下了苦杏仁粉末只为骗取我的信任!是她联手华妃让我成了她们中伤皇后的利器!
即便皇后居心不良,实在可恶,可陵容两面三刀,又如何不叫我害怕!
我忍住心头如潮水般泛起的恐惧和胆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流朱的手腕,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是伤心吗?
我看向流朱那不知所措的小鹿般单纯的眼睛,只觉得心犹如被撕开一般。
陵容背叛了我们。
不管她有什么难处,做下了就是做下了。被迫的也好,主动为之也罢,即便不是为了害我,可她如此隐瞒利用,何曾拿我当作她的姐妹呢?
呵呵,姐妹?
我们二人可还当得起姐妹二字?
原来,在这后宫之中,懂得“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才能如鱼得水。她这样毫无风骨、谄媚迎上的人,怎么可能和我与眉姐姐是一路人呢?
是我看错她了。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
浣碧晚上来正殿给我请安,她虽成了小主,但恪守规矩,对我十分恭敬。
我叹息着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若陵容与我们分道扬镳,以后我身边可用之人,便只剩下浣碧了。
倒不是我看不起浣碧,单论心思演技,她与陵容确实相差甚远,只怕是个拖后腿的。
“珍珠丸子,找个陵容在的时候给眉姐姐送去。”
浣碧一愣,茫然地看着我,人比刚刚还要紧张,我看着她那样子有些犹疑,“怎么?”
“这事儿和陵容小主又有什么关系?”
浣碧问我的时候不敢抬眼瞧我,言语间像是有几分维护陵容之意,让我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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