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对陵容笑了笑,她说的也有道理。浣碧是我的亲妹妹,她若铁了心要埋身宫中,我与她只能同气连枝、互为依靠。
晚上在蕊珠宫小宴,三位太医一同诊出了我的身孕,满宫的嫔妃都喜悦地向我祝贺。
眉姐姐高兴极了,顿时将白日的嫌隙抛诸脑后。陵容也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对我说着动听的祝福之语。
我们姐妹三人仿佛又如刚入宫时那般亲密无间。
最重要的是四郎欢欣愉悦,自这一日起,他天天殷勤地来碧桐书院看我,赏赐和礼物流水似的送到我宫中,无一不彰显着他对我的别样情分,在这宫中是独一无二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所期许的美好,仿佛唾手可得。
*
七月十六,天气晴朗。
傍晚,我在碧桐书院休息,眉姐姐宫里的小施特来告知,姐姐约我夜里去岚镜舫赏月。
如此时机,眉姐姐撇开众人,大抵是有话对我嘱咐,倒是推辞不得的。
流朱陪着我到了小庐山,一路拾级而上,此处果然风景秀丽,远远就闻到了莲花清香。
一到岚镜舫,我便见到了站在阑干旁的果郡王,脸不禁有些烧红。
七夕当日我们在桐花台畅谈许久,如今再见我竟有几分在意。他丰神俊朗、才华斐然,甚至将我引为知己,只是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妾身见过果郡王,不知王爷为何在此?”
我退了两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我害怕自己的心乱了,更害怕自己的心不受控地靠近他。
“本王听说此处能摘到今夏最后一拢荷花,兴之所至,偶然到访。”
我低头一笑,想起儿时我也曾经这样,在湖上泛舟,亲自去摘荷花。我与实初哥哥相识便是那时候……
那样的自由惬意,再也不会有了。此刻,我倒是对果郡王的肆意潇洒产生了些许羡慕。
我自知自己已经永世囿于宫闱,我这个人这颗心都属皇上所有,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沉溺其中,贪恋自在,便赶紧说道:“妾身与王爷在此相见属实不妥,恐怕伤了彼此清誉,妾身告退。”
刚刚转身,我便听见果郡王急切挽留我道:“既是清誉,又为何害怕别人说嘴?”
我一愣,心中生出千般无奈、万般委屈。身在宫中,周遭即便围着奴才奴婢,也有姐姐妹妹陪伴,却早已无人可以和我畅谈古今、吟诗弄赋。面对皇上,总是处处思量、步步小心,久而久之最喜欢的事也变得了无兴味。
他像是悄悄给我撕开了一个口子、打开了一扇窗,让我再次见到了无所顾忌、自由自在的甄嬛。
最终,我放弃了立刻离开的想法,默默走到一旁,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我们聊荷花、聊杜若、聊戏文,只是寥寥几句,我却感觉到了一丝喘息之感,仿佛我还是未入宫的甄嬛,我还是从前那个我自己。
“果真情之一字,若问情由,难寻难觅。”
果郡王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黑暗中隔着那样远的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异样情愫。
我愣怔了,身子又酥又麻,微风拂过,我忽然醒转过来,想起自己还怀着皇上的孩子,赶紧撇清道:“我与皇上朝夕相对,但愿也有此情。”
心脏“怦怦”狂跳,我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滑入深渊,可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既欣喜又悲伤。我好像知道了真正的心动,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主!小主!”
流朱急切的提醒立刻让我抽离,皇上的仪仗忽然从阶下而来,他身边还陪伴着陵容。
我害怕得踉跄了一步,恍然知道自己中计。皇上,皇上终究没有信我,竟然设了此局试探我?
伤心失望一瞬间全部浮上心头,我泪光闪烁地望着皇上和陵容,无奈叹息。
辩解和解释都变得无力,我一想到皇上爱我宠我,却弃我不信我,只觉得万箭穿心般懊恼心碎。
恐怕小施也是听了皇上吩咐才将我骗到此处,陵容所说的“眉姐姐不便前来”也不过是替皇上扯了幌子。
这日之后,皇上再没来碧桐书院见我,槿汐劝我不能如此下去,皇上的恩宠与在意大于天。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曾经那样期盼一心人,槿汐却说不能求一心,但求用心,只要皇上对我有情分,就胜过旁人万千。
八月圣驾回銮,我无心讨好皇上,只想在碎玉轩好好养着身子,只要身孕无虞,我便不在意皇上如何看我。
富察贵人产子,延禧宫热热闹闹,碎玉轩则是冷冷清清。皇上连日都在存菊堂陪着眉姐姐,到底是把我给忘了。
入夜,苏公公突然来了碎玉轩,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看到盒子里的同心结,我忽然一腔委屈失意盈满心肺,泪水不禁落下。
四郎心里是有我的。
他是皇上,却能这样对我低头,我又有什么道理还叫彼此僵着,让彼此困于思念伤怀之中呢?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我也得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面子,乞求皇上的原谅和宠爱。
没过几天,皇上又拨了我的教习姑姑芳若来碎玉轩伺候,如此贴心在意,无一不是在向我示弱,叫我如何不感动自责。
*
虽然皇上还没有来看我,但是同心结和芳若的信号,近乎告诉了满宫里,皇上最宠爱的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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