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儿候着,朕想自个儿进去走走。”
御花园一如往昔,花房打理得还是从前的样子,石子路走过来,打眼便看见了那架秋千。
竟然还在。只是物是人非。
朕恍然想起了在御花园里初遇嬛嬛的情景,她穿着一身粉红衣衫,袖口领口的红色镶边衬得她娇嫩活泼,一曲箫,颇有纯元当年的风范。
她就坐在那秋千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微风乍起,杏花的花瓣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身上。
她闭着眼睛,遗世独立,好像这前朝后宫的纷纷扰扰全都与她无关......
若是一切都停在那一刻,便是最好的。后来……没有后来也罢。
朕走上前去,坐在那秋千上,抓着那腐朽的绳索,晃了几下,似乎找回了些许无忧无虑的松弛,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朝政与国事都离朕飘然远去。
朕看向面前那棵杏花树,花儿依旧开的那样好,恍然想起嬛嬛所言的“杏花虽美,可结出的果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若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
可叹朕喜欢杏花,不似桃花艳丽,也不似寒梅清冷,格外温润和婉。
春风一吹,杏花如花雨一般落下,落在朕的衣裳上,平添了几分寥落凄凉之意。
物是人非啊......
“四阿哥!你不要追我了!”
朕惊得一激灵,蹙眉抬头,看到不远处万春亭前,孙答应慌里慌张地停下,跟在她后头的竟是四阿哥。
朕静静地审视他们二人,只觉得脊背发凉,他们二人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情?
按兵不动,朕倒要瞧瞧他们能说出什么豪言。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朕歪了一下头,思忖道:孙答应知道了四阿哥的秘密?还是死罪?四阿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孙答应挣扎着甩开四阿哥的手,一脸愠怒,转而又被四阿哥擒住。
“四阿哥你松手,我是你的庶母!”
朕心中暗暗得意。孙答应倒是懂规矩,还知道人伦纲纪,礼节进退。只是四阿哥,太猖狂了,背地里竟是如此一番面孔。
四阿哥不仅没有松开孙答应的手,反而对她步步紧逼,还朝四下张望。明知行为不检,却还执意为之,简直是狂悖!
“你要说出去半个字,来日,我绝饶不了你。”
朕看着面目狰狞的四阿哥,忽然后悔当日没有将他掐死在襁褓之中,随他那上不了台面的母亲一起去了。
忍着怒意缓缓站起来,朕一步一步朝着他们二人走去。
还未到近前,便听见孙答应咬牙切齿道:“四阿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这一句,皇阿玛也曾对朕说过。朕恍惚想起了皇额娘临死之前,对朕说的那句“当年你是怎么样争得皇位,先帝都看着呢”。
忍不住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却感受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心缓缓爬上来。朕抬头看向天空,发现一大片云遮住了头顶的日光,连最后一点儿温暖也不给朕留下。
先帝都看着吗?
不!朕不信天命,只信人为!
太子出生起就得了朕所期许的一切,凭什么!老十七只是黄口小儿,皇阿玛也属意他为太子,凭什么!朕多年工于政务,数十年东奔西走为皇阿玛巡视天下,不争不抢,朕又得到了什么!到底是比不过皇阿玛一颗偏心!
太子?呵,若无孝诚仁皇后,若无皇阿玛的偏疼宠爱,他算什么!
“放肆!”
朕对着四阿哥和孙答应怒吼一声,却觉得将自己浑身的气力都耗尽了。
突然,身边多了一人,她支应住朕,扶着朕像是给了朕些许力量。朕看向她,容儿仍旧是那张淡泊温柔的脸,紧跟着苏培盛也来扶住朕,关切地看向朕。
察觉到一溜儿的奴才机警地拥上来,朕忽然觉得自己又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对。
朕是一国之君,天下之王。朕早已不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四阿哥,而是这国家的主人,天下臣民的主子!
一边咳嗽一边走向孙答应和四阿哥,他们俩已经慌张无措地跪倒在地上。朕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怎么也止不住。
唯恐被四阿哥瞧见朕这虚弱的模样,朕放下手,立刻厉声对孙答应吼道:“你说!你先说!四阿哥干了什么!”
孙答应唯唯诺诺的,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朕身旁的宣妃和苏培盛,还有身后乌泱泱的宫女太监,最后害怕地伏在地上。
“臣妾不敢说。”
不敢说?
朕看向四阿哥,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若非谋逆大罪,孙答应有什么不敢说的?
宣妃着急地抚了抚朕的前胸,为朕顺了顺气,朕才略略觉得好受一些,指着他们二人,怒道:“带回养心殿!朕要亲自审问!”
*
养心殿。
坐在正座上,朕居高临下瞧着跪在漆黑地砖上的二人。孙答应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四阿哥倒是镇定,恐怕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搪塞朕。
“你说!四阿哥干了什么?”
孙答应不敢抬头,抬起身子的时候暗暗瞥了四阿哥一眼,突然道:“四阿哥与锦嫔私通!九阿哥亦是珠胎暗结,实非皇上的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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