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腿软的阿尔布雷希特

    真祖！
    她是真祖！
    卡斯特尔的年轻伯爵就是血之真祖！
    阿尔布雷希特神情惊悚，心中则掀起了滔天骇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跳到了一边，如同触电一般迅速远离刚刚还一心想要深入交流的少女，全身魔力躁动，有一种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
    但夏洛特那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却如同魔鬼的低吟一般响在了他的耳旁……
    “阿尔布雷希特阁下，您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夏洛特的声音依旧清脆婉转。
    她微笑着看着阿尔布雷希特，表情纯真而恬静，如同烂漫的天使。
    但阿尔布雷希特的感觉却更加不好了。
    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他眼里的少女哪里还是纯真的“天使”，明明就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
    她她她……
    她肯定早就认出自己的身份了！
    阿尔布雷希特心中惊惧，很想立刻逃离。
    然而，在对方那烂漫的笑容里，他却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就连魔力的运转都仿佛不连贯了。
    那是被吓的……
    而一想到自己刚刚向对方的主动搭讪以及聊天时对真祖明里暗里的各种怨怼，阿尔布雷希特的脸都要绿了。
    见鬼！
    他他他……他刚刚到底都当着真祖的面说了些什么啊！
    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搭讪与交谈，阿尔布雷希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脱光衣服的小丑，恨不得直接找一个虚空裂缝钻进去，然后直接永世封印！
    “不……不……咳，卡……卡斯特尔伯爵大人，我很好，非常好……”
    阿尔布雷希特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战战兢兢地道。
    他不傻。
    真祖冕下既然没有表明身份，那么哪怕是他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
    不过，他相信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他意识到她的身份了。
    刚刚的话语恐怕就是对他的警告。
    警告他别想偷跑。
    一定……
    一定是刚刚自己的抱怨，让对方心中记下了一笔！
    阿尔布雷希特心中发苦，暗道自己药丸。
    他记忆中的真祖冕下可不是一位宽宏大量的神明，那可是一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凡是得罪她老人家的存在，哪怕是神明都要受到最为严厉的报复的狠神！
    更别说已经被强行契约成血仆，又如此当面冒犯的他了！
    阿尔布雷希特简直恨不得立刻穿越回自己离开新月前的时候，狠狠地给过去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跑哪不是跑，为什么要跑到罗曼公国？
    不知道罗曼公国就挨着真祖冕下掌控的卡斯特尔领吗？！
    还洋洋得意地说真祖肯定不会来到这里，这就直接撞到面前去了！
    还搭讪……
    还背后抱怨，吐槽……
    自己真是疯了，忘记如何稳健行事了，这简直就是当面亵渎神明，还在神明的面前说她的坏话，简直就是找死啊！
    这一刻，阿尔布雷希特的肠子都悔青了。
    “是吗？我还以为您是从尤尔斯特阁下那里听到了我的身份，从而有些紧张呢，如果不是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和您的聊天，其实还挺愉快呢。”
    听了阿尔布雷希特的话，夏洛特笑眯眯地道。
    说着，她从看到几人交谈后主动经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杯果汁，优雅地轻抿了一口，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若是可以，您也不用将尤尔斯特阁下的话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和您交流的我，不是什么伯爵，只是一个想听故事，想要寻找点乐趣的女孩儿。”
    夏洛特动作优雅而端庄，笑容烂漫而甜美。
    宴会厅的水晶灯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可爱的小天使，甜美灿烂的笑容如同融化的春天。
    但阿尔布雷希特却萌不起来了。
    他心中只剩下了惊悚。
    对方越笑，他就越惊悚。
    只是一个想听故事的女孩儿？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提醒他不要暴露她的身份吗？
    还有……寻找点乐趣？
    这是在威胁吗？
    是在警告吗？
    是想要将他当成自己的乐子吗？
    阿尔布雷希特的大脑转不过来了。
    不过，一向稳健的他知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应该尽量乖巧，听大老的话，拍大老的马屁，顺着大老的意思去说……
    深呼吸了一口气，阿尔布雷希特也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他学着夏洛特，从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果酒，送到了嘴边：
    “瞧……瞧您说的，我……我没有紧张，一点都没有紧张，唔……最多有一点点……”
    “刚刚和您的交流，我……我也很开心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布雷希特笑的很僵硬。
    他将酒杯送到嘴边，但半天却没将多少的果酒喝进嘴里。
    不是他不想喝，实在是手抖的太厉害，他根本控制不住，酒杯里的果酒都撒了一地。
    不，别说手抖了，他从刚刚认出对方身份的那一刻起，双腿都在发软。
    要是现在有人在旁边推他一把，阿尔布雷希特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站稳。
    他很想站稳，也很想控制住手抖。
    但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一想到面前这天真浪漫的小女孩的真实身份，一想到自己刚刚对她做的一切，他就感觉头皮发麻，心中发苦……
    而另一边，随着夏洛特与他的多次交谈，血之伯爵尤尔斯特也终于正视起了少女身旁的年“年轻贵族”。
    阿尔布雷希特？
    听到夏洛特对某人的称呼，尤尔斯特微微皱眉。
    阿尔布雷希特这个名字并不算罕见，算是尤奈特文化常见的名字。
    不过，尤尔斯特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总会让他联想到某位黑暗氏族的传奇血裔。
    因为历史原因再加上亲身经历，尤尔斯特非常不喜欢舍底特血裔。
    不，或者更准确地说，对于血魔教团的那群疯子，像他这样的奈斯氏族的传统血裔向来是鄙夷加厌恶的。
    哪怕……他知道的那个“阿尔布雷希特”，是舍底特的高层，血魔教团的黑暗使徒。
    敬畏归敬畏，但讨厌也是真讨厌。
    尤尔斯特下意识看向了对方，打量起面前这个“阿尔布雷希特”。
    英俊倒是英俊，面相有些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咦?
    奇怪……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尤尔斯特眉头微蹙。
    只是，漫长的生命中他见过的人也太多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在哪里与对方有过交集。
    不过，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人。
    因为对方气势太弱了。
    只是站在年幼的卡斯特尔伯爵旁边，这位名为“阿尔布雷希特”的贵族就明显有些紧张，连双腿都抖得跟雷鼠似的，脸色白的都要比血族更像血族了。
    这……是被卡斯特尔阁下的身份吓住了？
    尤尔斯特心中微动。
    他前来寻卡斯特尔伯爵的时候，是听说过对方被一位年轻贵族叫出了的。
    当他来到观景台看到年轻的贵族时就知道，这是又有人被卡斯特尔阁下的外貌吸引，是想要搭讪的。
    尤尔斯特也没太在意，卡斯特尔阁下毕竟是真祖的代行者，这些虚伪卑贱的人类贵族恐怕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这位名为“阿尔布雷希特”的贵族，拉胯程度甚至超出了他对人类中那些草包贵族的认知。
    对方明显在搭讪的时候还不知道卡斯特尔阁下的身份。
    现在知道了身份，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拿起酒杯手都是抖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鼠见了猫呢。
    简直是没法看，丢人现眼。
    尤尔斯特暗暗摇头，看向阿尔布雷希特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轻蔑和鄙夷。
    敢在这种场合随意搭讪，但在知道了卡斯特尔阁下的身份之后，又被直接被镇住，而且还如此紧张失态，恐怕也只有一些人类世界那些缺乏教养，上不了台面，欺软怕硬惯了的小贵族了。
    作为落星的血裔贵族，对于这种人，他甚至比舍底特的血裔还要看不起。
    与尤尔斯特不同，阿尔布雷希特倒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是，阿尔布雷希特想不明白，为何奈斯氏族的血之伯爵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与始祖冕下有交集。
    心惊胆战之下，阿尔布雷希特的大脑飞速运转，从奈斯氏族已经被真祖渗透脑补到奈斯血裔已经集体投诚……
    不过，在注意到尤尔斯特那与夏洛特近乎平等的交流口吻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嗯？
    不太对……
    这奈斯氏族的小东西，好像并没有意识到真祖冕下的身份！
    他……似乎只是将她老人家当成了卡斯特尔伯爵！
    这个发现让阿尔布雷希特的心情一下子微妙了起来，看向尤尔斯特的目光也有些莫名。
    只是，当他注意到尤尔斯特那不经意间投过来的蔑视目光后，顿时感觉心中一堵。
    这家伙……肯定将他当成那些被上位贵族的身份镇住的草包贵族了！
    迎着尤尔斯特那轻蔑的视线，阿尔布雷希特心中非常不爽，但偏偏出于身份的隐藏，又无法发作。
    不过，另一边的尤尔斯特看到他那副“不服气”的模样，反而来了兴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的表情，他的心情莫名地也有些不爽，就像是奈斯血裔遇到了舍底特血裔，天然地八字不合似的。
    他轻笑了一声，有些居高临下地道：
    “阿尔布雷希特？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一则趣闻。”
    “听说，血魔教团的第三黑暗使徒想要在鲁特西亚举行献祭，结果却直接暴露了身份，然后被四位传奇围殴……差点就直接交代那里。”
    “也真是可笑，竟然敢在鲁特西亚那样的地方搞事情，简直就是又愚蠢又狂妄。”
    “哦，对了，那个血魔……似乎也叫阿尔布雷希特来着。”
    “也是有趣，明明是寓意挺好的一个名字，但起这个名字的家伙却往往不是蠢货就是疯子……真令人遗憾。”
    尤尔斯特叹息道。
    听了尤尔斯特的话，夏洛特眼角狂跳。
    这是相当有攻击性的发言了。
    毕竟，阿尔布雷希特这种名字，落星王国很少有人起的，起名的大概率是新月人。
    而新月人，最恨血魔教团。
    对于新月人来说，这样的形容已经堪称极大的蔑视与侮辱了。
    显然，尤尔斯特应该是将阿尔布雷希特当成新月的贵族了，这是不满他刚刚的态度，在故意羞辱他呢。
    不过，恐怕尤尔斯特怎么也想不到，他面前的“阿尔布雷希特”，其实就是他口中趣闻的正主了。
    想到这里，夏洛特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看了看神情倨傲，自持身份的尤尔斯特，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阿尔布雷希特，感觉更有乐子了。
    注意到阿尔布雷希特那阴沉的目光，尤尔斯特似乎也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他见好就收，做出恍然状，连忙向阿尔布雷希特微微致意，带着歉意笑道：
    “哦，抱歉……我并不是在说阁下也是如此，只是恰好想起了前段的趣闻而已，您又怎么可能是血魔教徒那种又蠢又邪恶的疯子呢？”
    “嗯……不知道阁下来自哪个家族？”
    阿尔布雷希特：……
    看着尤尔斯特那副欠揍的模样，他感觉自己的怒火快要压抑不住了！
    你说真祖针对他吧，他也就认了。
    那毕竟是血族的始祖，一切血裔的源头，是他没办法反抗的恐怖存在……
    但奈斯氏族一个小小的血之伯爵，竟然都敢在背后编排他？！
    他都快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
    真祖在上！
    这就是她老人家刚刚看他的心情吗？
    阿尔布雷希特心情复杂，又羞又怒。
    他深深地看了尤尔斯特一眼，神情有些危险。
    然而，当夏洛特那澹澹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他的怒火又顿时如同浇了冷水一般瞬间熄灭……
    冷静。
    必须冷静。
    这位恐怖的老祖宗还在身边，自己必须要冷静！
    阿尔布雷希特尽可能地劝自己冷静。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压下怒火，随后微笑着报出了一个家族名：
    “我来自穆林斯家族，您可以称呼我阿尔布雷希特·德·穆林斯。”
    这倒不是他随便报出来的家族名，而是事实存在的家族名。
    阿尔布雷希特知道罗曼行宫今晚有宴会，本就是从穆林斯家族的一个被邀小贵族那里了解到的。
    当然，那个小贵族已经消失了。
    阿尔布雷希特原本计划顶替的，就是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紫罗兰公国的穆林斯家族，不过，我记得穆林斯家族已经没落了吧？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子爵爵位，而且……穆林斯子爵应该年龄比较高了吧，应该不是阁下。”
    “阁下，应该只是一般的家族成员吧？”
    说着，尤尔斯特摇了摇头，丝毫不掩饰神情的轻蔑：
    “也不知道王室是怎么想的，连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阿猫阿狗都能参加这种宴会了。”
    阿尔布雷希特：……
    尤尔斯特还想讽刺两句，忽然有侍者跑了过来，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
    他眉毛扬了扬，对侍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他不再关注阿尔布雷希特，而是对夏洛特笑道：
    “卡斯特尔小姐，亨利亲王要召见落星的贵族，我准备去看一看，您要一同前往吗？”
    夏洛特瞥了一眼一旁的阿尔布雷希特，笑道：
    “我还想和这位阁下聊一会儿，您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尤尔斯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也不勉强，而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他扫了扫阿尔布雷希特，又凑到夏洛特的身旁，熟络地低语道：
    “卡斯特尔阁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凑到您跟前来，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虽然我知道您肯定也清楚，但我觉得还是得和您说一下。”
    “他不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和这种家伙过多的交流，也有失咱们的体面。”
    阿尔布雷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