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国王的手腕

    “伟大的主人！早上好！今天是星期三，天气晴，也是鲁特西亚解封的第一天。”
    “您今天的早餐已备好，一份西尤奈特芝士三明治，一份精灵花蜜沙拉，以及一杯北境大公国进口的牛油果酸奶。”
    “您是现在起床就餐，还是再多休息一会儿？”
    清晨，塞巴斯那熟悉的声音从帷幕外传来，将夏洛特从睡梦中唤醒。
    虽然她如今就算是不睡觉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长期的生活习惯早已养成，每天的睡眠仍然是夏洛特的休憩放松的方式。
    舒爽地打了个哈欠，她缓缓坐起，慵懒地道：
    “起吧。”
    语毕，早已准备好的雪莉便带着一位位手捧各种各样精美衣物的女仆走了进来。
    夏洛特扫了一眼，随便挑了一家白色为主的居家贵族裙。
    很快，女仆们便行动起来，恭敬小心地服侍她更换衣物。
    “今天又有什么新闻吗？”
    夏洛特一边如同换装娃娃般任由女仆操作，一边慵懒又好奇地问道。
    帷幕外，塞巴斯的声音轻快了不少：
    “有的，王宫那边传来消息，中央会议将于明日召开，我已经将邀请函送到了您的书房。”
    夏洛特微微一顿，有些意外：
    “明天？”
    “是的，明天，这一次动静闹得太大，连各地留守的贵族都惊动了，解封一开，城门那边就有大量的贵族马车直入内城，并且直奔王宫和鲁特西亚大教堂去了。”
    夏洛特一声哂笑：
    “求情去的吧？”
    帷幕外的塞巴斯摇了摇头：
    “不止，也有不少是看到了机会，毕竟……这一次剥夺的头衔可不少。”
    夏洛特啧了一声：
    “那他们可要失望了，我们这位国王陛下一心想要加强中央集权，收回去的头衔，想要吐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说着，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们应该还有别的行动吧？”
    “是的，听说已经有城外的贵族趁着鲁特西亚封城期间，联名要求在中央会议上增设关于头衔分配的新提案了。”
    夏洛特顿时了然。
    中央会议的全名是新月贵族与王室中央联合会议，本质上其实就是贵族与王室对话的平台，也是贵族与王室争夺权力的战场，是贵族限制王权的武器。
    会议上高票通过的议桉，哪怕是国王原则上也不能否决，否则就将被视为对《神圣法典》和《王权契约》的违背。
    这一次的调查虽然处置了大批贵族，但终究只是贵族群体的一小部分，绝大多数贵族是不希望王权太强的。
    特别是这次“清洗”之后，贵族与王室的矛盾只会更深，重新分封头衔的提案高票通过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一旦提案通过，就算是路易五世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将收回去的头衔全都一一吐出来。
    只不过，议桉的上报是需要流程与时间的，而中央会议的召开也是有“冷却期”的。
    除去每四年一度的固定时间外，像是今日这种临时召开的会议，四年内也只能进行一次，这也是对中央会议的权力限制和平衡。
    上一次固定的中央会议是在一年前，也就是说这次会议之后，下一次会议最早也是三年后的固定会议。
    所以……只要路易五世在那些眼馋头衔的贵族提交议桉前直接开启会议，贵族们就无法再通过议会向国王施压，重新分封头衔。
    想到这里，夏洛特对新月王国的这位陛下也感到佩服。
    只能说，不愧是新月王国公认的伟大君主，不仅个人实力强大，军事能力出色，政治手腕也是一绝。
    据夏洛特所知，国王虽然在名义上掌握着中央会议最终该于何时召开的权力，但召开时间却只能通过内阁投票决定。
    这种仓促的会议召开时间原则上说是肯定不可能通过内阁评议的，但据夏洛特所知，新月王国的十位内阁成员有五位都受到了这次调查的波及，其中两名成员直接被处死，另外三名也被废黜。
    夏洛特吃瓜的时候是特意对照过她举报给神圣王庭的名单的。
    那两位被处死的内阁成员的确在花名册上榜上有名，但那三个被废黜的却没有。
    不过，据夏洛特所知，那三名内阁成员都是对中央集权政策不满的贵族。
    很明显，这是路易五世借助这次清洗排除异己，直接找个由头把三个倒霉蛋踢出内阁了。
    这做的无声无息的，也没有人在调查过程中提出异议，估计是还真找到了勾结血魔教团的“证据”。
    不仅如此，在其他被调查审判的贵族中也存在不少类似的情况。
    塞巴斯每带回来一个贵族被抓的情报，夏洛特就会与名单对应一次，除去花名册上实打实的留名贵族外，所有被审判的贵族有超过三分之一都不是花名册上的贵族。
    而且……大多都是反对派。
    显然，这些倒霉蛋都是王室在趁机排除异己了。
    新的内阁成员尚未任命，剩下的内阁成员大多都是王党，中央会议想什么时候召开，都是国王说了算。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中央会议这个本该是贵族限制国王权力的会议，反过来变成国王限制贵族提案的会议了。
    至于以后那些被剥夺的头衔分配会不会在下一次会议上重新提及……
    那都是三年后的事了。
    到时候恐怕王室早就彻底掌握这些领地了。
    至于贵族……拉一批，打一批，以路易五世的手腕，恐怕有的是办法让提案继续破产，甚至直接通过王室直辖的认定议桉。
    现在来看，这些天来王室的操作，倒像是一环套一环的。
    路易五世恐怕早就打算这么干了，只不过是夏洛特阴差阳错又递了一把刀子，让一切提前了。
    一场清洗下来，贵族损失惨重，教会虽然清理了不少渣滓，破坏了血魔教团的渗透，但名誉却受到了影响。
    只有王室赚的盆满钵满，还进一步强化了中央集权。
    这可真是戏剧性。
    要知道，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这场中央会议是贵族和教会对王权的联手施压呢。
    结果呢，会议还没召开，跳的最欢的那些贵族就全都被处置了，名义还是无可挑剔的“审判堕落者”，符合新月王国对抗血魔教团的政治正确。
    想到这里，夏洛特心中对路易五世的评价又上升了几分。
    ……
    鲁特西亚解封，大量闻讯而来的贵族和等待已久的商队、行客涌入王都，冷清的街道也重新热闹起来。
    如果不是经历了前些天的“大清洗”，很难想象前几天王都还是一片人心惶惶。
    事实也正是如此，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虽然进行了持续十来天的调查与审判，但真正受到波及的人也有限。
    近百万人口呢，教会与王室也没办法真的彻彻底底捋一遍，主要还是针对夏洛特举报的花名册，扩大一下相应的范围。
    最受影响的，闹得最大的就是贵族了，但贵族也只是人口的极少数。
    对于普通人来说，针对这些人的清洗只是酒后的谈资，说不定还会在谈完之后啐上一口，赞道国王陛下罚得好。
    毕竟……贵族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倒是路易五世在平民中声望极高。
    在龙女仆欧多西亚有些不情愿的侍奉下用完了早餐，夏洛特就继续窝在书房里浏览阿尔布雷希特的记忆。
    明天就要开会了，她也不打算再来回乱跑，省的被人看见多想。
    毕竟，怎么说她也算是王国大贵族了，一举一动也是会受到多方关注的。
    当然，对阿尔布雷希特记忆的兴趣也是夏洛特宅在家的原因之一。
    还真别说，这家伙拓印记忆的时候还真够实在的，是真的将有关“血族”的记忆全给塞进来了，甚至还包括了不少血族的八卦和奇闻，看的夏洛特津津有味，权当小说和故事会了。
    只是，夏洛特的个人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午的时候，塞巴斯再度敲响了她的房门：
    “主人，加斯顿伯爵来王都了，刚刚派了使者前来，想要来庄园拜访您。”
    加斯顿伯爵？
    夏洛特皱了皱眉。
    中央会议召开前，可是禁止贵族聚会的。
    虽然单对单的贵族拜访相对来说不那么扎眼，但夏洛特一个北地伯爵，加斯顿一个波尔德公国的摄政大臣，这个时候见面若是被人看到了，还是难免会传出点什么来。
    不过，略微思索了一下，夏洛特还是同意了。
    既然加斯顿伯爵想要这个时候找她，肯定也是有重要的事想要请她拿主意，对方毕竟是她强行契约的血仆，也帮了她不少忙，背了不少锅，办事也还算让她满意，还是见一见吧。
    至于是什么事……夏洛特心中也大概有些猜测。
    “知道了，让他过来吧。”
    她道。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加斯顿伯爵便来到了夏洛特的庄园里。
    他风尘仆仆，眉眼间还带着忧虑。
    “你们先退下吧。”
    夏洛特看了一眼大厅中的女仆与侍者，道。
    女仆和侍者恭敬行礼，而后缓缓告退，只剩下了夏洛特和加斯顿伯爵，以及站在夏洛特身后的精灵管家塞巴斯。
    而在其他人退下之后，夏洛特的脸色也澹了下来，冷冷的道：
    “加斯顿阁下，我应该说过，到了王都之后，尽量不要找我。”
    加斯顿伯爵面露惭愧：
    “主人，非常抱歉……”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夏洛特直接问道。
    加斯顿伯爵看了塞巴斯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向夏洛特行了一礼：
    “主人，请您……救救加斯顿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