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只有在早晚两头才会有存在感,但在太阳落山之前,球场上的热烈气氛足以驱散那微不足道的凉意。
中学生网球全国大赛的决赛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四天宝寺的单打二号和立海大学附属中学的单打二号正以三比三的比分准备进行第七局的比赛。如果立海大附中赢得这盘比赛,之后单打一的比赛竟会变成决胜局,如果四天宝寺守住这盘,就会将全国冠军的旗帜握在手里。
白石和对方的教练互相看了一眼,借用短暂的休息时间给自己的选手提一些必要的建议。当双方再次上场的时候,随着球场灯光的亮起来,观众席的气氛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手冢坐在观众席的角落,但周围并不安静,嘈杂的声音不觉入耳,时不时混入几句并不专业但自以为是的点评。他坐的端正,自动屏蔽周围的喧闹,比分在变成三比四由立海大领先的时候,手冢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他回过头,看到真田和幸村正站在自己身后。
幸村:“好久不见,手冢。”
“好久不见。”手冢看了看幸村,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表情有些僵硬的真田,问道:“你们两个是来看立海大的吗?”
“算是吧。”幸村看了一眼真田,笑容诡异。“我们是打算去冲绳的,正好路过京都就过来看一眼。”
“嗯,是。”真田假装看着球场,声音飘飘荡荡的,底气有些不足。两个人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冢不由的心生疑问。他记得不二之前提过冲绳的夏日祭植物展,也知道幸村有养植物的爱好。但是对于真田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家伙会对什么植物感兴趣。
手冢和真田很早就认识,对他也比较了解,那小子从小到大除了网球就喜欢拿刀劈竹子,植物到他手里恐怕早晚得被剁成浆糊。
“真田也去吗?”手冢问道。
“是啊,他好像也开始对植物感兴趣了呢。”幸村笑容满面。
真田面无表情,但面部肌肉显得很僵硬,他压低了帽檐,像是要遮挡幸村用眼角投来的余光。与其说他是专心看比赛,不如说就是想随便找个地方投放自己的视线。
不知为何,手冢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不二之前说过的话,觉得幸村的出现可能并非偶然。再看看真田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一个惹怒了主上,自认倒霉的虔诚教徒。
手冢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看比赛,单打二号的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四天宝寺距离冠军又进了一步。
天越来越黑了,在继续僵持了十几分钟之后,四天宝寺的一年级新秀将冠军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手冢,幸村,真田来祝贺白石,执教第一年,就能将四天宝寺送上王座。
“那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手冢。”
“听说今年的赛制相当麻烦,压力应该不小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话题从白石身上转到手冢的身上。
“啊!还好吧。”手冢坦然的看了一下身边的同伴。
手冢一向思维缜密,即便承受再大的压力,明知前路并非坦途也依旧会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他会把所有的心绪都藏在心底,在别人看来,他永远都是一个内心强大,值得信赖的可靠的人。
几个人聊了几句之后便就此分道扬镳,幸村和真田打算在京都转一转然后住一晚,领略一下古都的风韵。白石准备带着自己的队员去开庆功宴,而手冢早就按捺不住似箭的归心,直奔车站而去。
他打算在回去前给不二打个电话,结果掏出手机一看,一个未接来电,一个未读短信,皆来自心心念念的爱人。
手冢先看了一下短信,沉思了片刻之后改变了主意,他打算给不二一个惊喜。
因为已经是末班车了,新干线上的人很少,车厢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乘客有的靠在窗边假寐,有的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急速掠过但一成不变的夜色。
手冢单独坐在一排,专心致志的整理要给神教练看的文件。斜后方的一排座位之后,一道目光在杂志的遮掩下,悄悄的落到了手冢的身上。
整理完资料,手冢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到站也仅剩十几分钟的时间了。自从列车驶入东京范围内之后,窗户上就渐渐的起了一层雾,雨点在窗户前飘过,偶尔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他拿出那本俳句集,看了一会又合上。
下车之后,手冢才发现,实际上的乘客比想象中的要多,四面八方的人涌入东京,东京的人涌向四面八方,而车站就是一个缓冲地带,包容着来自万千面孔的喜怒哀乐。
手冢穿梭在人群之中,余光扫过背后的几个人,伸手摸出了电话。“喂,周助。”
“你出来之后,往右看。”
不二的话从听筒传出来的一刻,手冢正好走出车站,他的脚步微顿,下意识的看向右边,惊异和欣喜的神色之变也仅在毫秒之间。
不二站在微雨中,一只手扶着车门,另一只高高扬起的手臂朝手冢挥舞着。手冢忽然有种青春未曾逝去的错觉,他仿佛看到了不二站在球场上,在那场大雨中挥舞着球拍的场景。但是突然变大的雨又将一切砸回了现实。
手冢小跑钻进车里,接过不二递来的毛巾,擦掉头上的雨水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会回来。”
“猜的。”不二笑眯眯的看着前路,缓慢的将车子驶出停车场。手冢隐约从不二几乎和往常无二的语气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糟了。”手冢心想。“一定是电话的事情。”
“抱歉,周助。”
不二微微抬眼。“为什么要道歉啊。”
“电话的事情,球场太吵了,我没有听到。”
“我知道,我并没有生气。”不二笑了。“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马上赶回来。不过,”不二踩下刹车,视线从路口的红灯移到手冢身上。“你要是不马上回来我倒是可能会生气。”
手冢:“......”自己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开玩笑的。”不二扬起嘴角。“我只是觉着你最近好像有点劳累过度了,想着你至少在京都好好休息一晚上再回来。所以你突然跑回来了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昏黄的街灯匆匆向后跑去,只留下片片光影在车内短暂停留,让不二的侧脸染上了一层和煦的朦胧。手冢想透过那层光影去探究不二的内心,但是眼前看到的仿佛是此时自己的心境。其实不二生气的是他自己竟然如此确定手冢一定会回来。
手冢总是压抑自己的内心,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情绪,然而不二对他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一冷一热的两个极端,就像是异极相互吸引一样,在互相包容和互补之间不动声色的形成了某种默契。而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将这种早就深入意识里的默契忽略了。
手冢的眼角挂着淡然的笑。“抱歉。”
不二:“没关系。”
“短信我看到了。”
“嗯。”
“回信可以回去说吗?”
“好。”
那一晚,不二睡得很沉,空落落的心终于又有了着落,手冢也紧紧的搂住不二,好像生怕一撒手睡在身边的大活人就会消失了一样。
不二的枕边放着那本俳句集,封皮被折了过去,露出了封里,黄色的牛皮纸上有一段隽秀的笔迹。
——今时难见,旧时月;词未尽,知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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