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我很后悔,我不该赌这一次的,我其实可以等的,我可以等的,不管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他没有去赌,如果没有禁令,如果他能亲自送苏卿梦去海城,是不是结局全然不同?哪怕他一生都在南疆岛,与苏卿梦渐行渐远,至少她也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李建华猛地看向江凌风,才发现这个在部队里硬得像钢板一样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睛。
他想,江凌风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在那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等你,不论多久,我都等你,苏卿梦……”
尽管宿醉,江凌风第二天还是起了一个大早,他把杨家的钥匙交给了李建华,“我那间你随便安排,只是杨家那间还请为我留着。”
李建华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答应了下来,在他走后,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声身边的人:“江师长是不是很久没有笑过了?”
身边的人回答:“江师长本来就很严肃,不大笑。”
李建华点点头:“是啊,他本来就是个严肃的人。”
只是因为苏卿梦而变得爱笑了起来,现在也不过是恢复原本的样子而已,可是真的恢复了吗?
江凌风到了海城之后,既没有找乔继红,也没有去找杨东明,三个人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三根平行线一样,因为少了苏卿梦而失去了交集。
江凌风在海城很忙,但依旧会在每个月抽出一天去看文工团的演出,他的座位依旧是第一排靠近舞台的地方。
海城的舞台比起南疆岛的要气派很多,也要更大,文工团的服饰也更精致。
但江凌风总觉得即便是这样,苏卿梦也看不上这些,她对东西总是挑剔得很,等有空了,他要去海城市区的大舞台看看。
好不容易休假的时候,他还跟着这边炊事班班长学了几道菜。
炊事班班长夸他:“首长这厨艺,哪家姑娘要是嫁给您,可真是有口福。”
江凌风吃过之后,觉得比起乔继红做的还是差了一点,苏卿梦的嘴巴被乔继红养刁了,这样的味道还是会被她嫌弃的。
月底的时候,江凌风依旧抽空去看了文工团最新排的舞剧,只是散场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突然跑到了他的面前,笑着问:“江师长,他们都说你喜欢我,还特意为我去学了厨艺。”
姑娘笑得恣意,眉眼间尽是自信的光芒。
江凌风只淡淡地说:“身为军人不能道听途说。”
跟着他一起来海城的小张对他说,这是海城文工团的首席。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文工团,军区司令找他谈话:“你真对人家姑娘没意思?”
江凌风摇了摇头,止住军区司令想要为他介绍对象的心,说:“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等她。”
既然江凌风有心上人了,军区司令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始终孑然一身。
时间过得很快,进入了八十年代,华国改革开放,像海城这样滨江大城市首当其冲,走在了时代的前段,越来越多新颖的东西涌进来。
江凌风也终于去了一次市区的大舞台,在那里看到了苏卿梦曾经画过的舞裙,蓬蓬的纱裙,穿在苏卿梦身上一定很漂亮。
他厚着脸皮去后台,向舞团买下了这条舞裙。
在经过市区的时候,他还特意经过了婚纱店,定制了一身西装和洁白的婚纱,店员问他想要多长的头纱时,他没有犹豫选了最长最华丽的那一款。
江凌风在海城的第十年,被任命为军区司令。
前任军区司令退休的时候,和他闲聊了几句,不可避免地聊到他的人身大事:“小江啊,你都等了那么久了,既然等不到,就不要再等了。”
江凌风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我等她。”
前任军区司令欲言又止,他和李建华了解过情况,在对上江凌风那双深得可怕的眼睛,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江凌风死在成为军区司令的第三年,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四十五岁,只是离乔继红说的五十年还差了整整三十七年。
他是为了救人而死。
这些年,他养成了习惯,要是有空就会去城区的大舞台看舞剧,改革开放之后,舞团跳的舞也越来越多样化,漂亮的舞衣也越来越多,他若是看到适合苏卿梦的也总是会为她留一件。
然而舞剧看到一半,却突然起了大火,他坐的位置离安全出口很近,但是场内有近千名观众,他一个军人总是要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在消防队来之前,他一边组织着观众有序逃生,一边组织人扑火,就在所有人都逃离火场的时候,突然间一个母亲哭喊着她的孩子被人群冲散了。
江凌风逆着人群,又一次回到了火场,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吓傻了的小姑娘。
他没有犹豫,抱起小姑娘就往外跑,只是屋顶上高大的水晶灯沉沉砸下来,他用尽全力将小姑娘推了出去,而自己却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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