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敲门进来道:“大掌柜,有点不妙,那当玉之人,第一把押八十两输了,但我们整整赔了四百两;第二把那家伙又押大,不过押小的注有九百两,上现在围了四十人了,再开‘豹子’太显眼了,况且‘豹子’上还有三十两,开了也不少赔,你看怎么办?”
老头头也没动,只是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字:“小!”
当铺外,赌桌旁,贺齐舟又一次输光了,有点呆滞地站着,林川捧了手里三百余两的筹码走了上去,道:“少爷,别赌了,我手上的筹码够你赎回玉佩了。”贺齐舟的眼中一下子放了光芒,道:“臭小子为什么不早说?拿来!”说完就去抢林川手上的筹码,林川见贺齐舟还是要赌的样子,死活不肯撒手,嘴里只是念叨着先生吩咐的事还没做呢。贺齐舟也不管不顾了,抢过筹码,一脚踹倒林川,道:“老子的事要你管,我自有分寸,就最后一把,不管输赢都走人!”说完,将一捧筹码重重地摔上赌台,狠狠地说:“再押大!”
内室里,伙计的脸上淌着汗水,刚刚汇报好这一注最新的情况:“押小的注银到了一千八百两,几个暗桩还在拖时间,不过已经有很多人叫囔着开注了,那一千八百两里,有三四个人一注超过二百两,最多的一人押了六百两,还有五十两押‘豹子’,那人四十多岁,像个商人,赌得很精,已经赢了一千多两了。”老人总算抬起了头,问了一声:“那家伙真说是最后一注了?”
“是!”
“还是开小!”
赌桌旁响起了震耳的欢呼声,押小的都赢了,押大的几没个,贺齐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也没有任何人上前安慰,只有挨了一脚的林川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许暮将差不多两千两的筹码装进赌坊为赌客预备的布囊,冷冷地走到贺齐舟身旁,道:“站起来!”
贺齐舟抬头看了看,不再理睬,许暮加大嗓门道:“站起来!姓程的蠢货,你忘了大人交代过什么了吗?你真以为夫人这次还会为你说情?”
突然的叫骂声将众多赌客的目光又集中过来,贺齐舟也好似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不过许暮一个耳光狠狠打了过去,贺齐舟脸上顿时出现五道深深的指痕,打过之后,许暮将那袋筹码随手扔给了贺齐舟,转身扬长而去,走时又扔下一句话:“快去办你的正事,否则用不了大人出手,你自己应该知道后果。”
贺齐舟好似醒了一般,跌跌撞撞地拉起林川,跑去兑筹码的柜台,一袋筹码一共兑了两千零三十两,贺齐舟不要银票,银子装了四大袋子,然后贺齐舟又走去隔壁的柜台,嚷着要赎回玉佩。
赌坊伙计过来道歉说朝奉先生肚子不适,去茅房了,让贺齐舟等一会,等了大概两柱香时间,贺齐舟再也等不及了,大叫道:“你们怎么回事?想吞了我的当物吗?”又指着林川道:“阿福,你去茅房看看!”
见到又有情况,好些赌客纷纷看向这里,贺齐舟正嚷着,那朝奉总算出现在柜台后面,连声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可能是早些时候吃坏了肚子,麻烦公子先把当票给我。”
贺齐舟扬了扬手中的当票,和二百两银子,道:“一手交玉,一手交票,您老不会忘记刚才当了什么吧?”
那朝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客官,您这玉佩价值较高,我已经按当铺规矩转到内库里去了,我这就安排人去调回来,还请您再稍侯片刻。”
贺齐舟用力拍了拍当铺柜台,道:“开什么玩笑,才两百两的东西你们江陵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坊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敢放?我真的有急事,那块玉佩一定要赎回,再等一柱香拿不出来我就去报官了!”
朝奉脸色通红,又擦了擦汗,道:“我这就去调。”
当铺内室,老人握着玉佩,眼神呆滞,朝奉再次催问:“大掌柜,现在怎么办?看那人好像很有背景啊。他们会不会是来匡骗赌坊的?”
老人有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那个赢钱的中年人不简单,好似看得很透,而且明显是有功夫的,不过说到匡骗又不像,有这种价值万金的玉佩的人,不会在乎区区千把两银子,万一失了玉佩,那不是得不偿失吗?我只是担心那人和皇室有关联,如果真是皇家之物,那就真烫手了。”
朝奉看着一向果决的老人,急着问道:“那到底怎么办?”
老人凶狠的眼神闪过,道:“和他说,管钥匙之人已经回去了,要明天再来,你让他明天再来赎,如果闹就轰出去,报官,哼哼,我还真不怕!那人走后派人跟着,摸清底细后再定夺。”
朝奉走近柜台小窗,将老人的意思和贺齐舟说了一遍,三四名赌场打手渐渐靠拢过来,贺齐舟竟毫不胆怯,向柜面抛去一块木牌,大声道:“有本事把这块牌子也吞了去,我就不相信了,在江陵城还有人敢打我们家的主意!”
那块牌子正是柳家老太君给的檀木牌。朝奉不敢大意,马上进内室将木牌递给老人看,老人拿到木牌心中一凛,心想还好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不知木牌真伪,但他是知道柳家是有家族徽牌的,陈家也有类似的牌子,质地与手上这块相仿,能携带如此贵重的玉佩和家庭徽牌,必定是柳家的重要成员,如今陈家谁也不怕,但老皇帝手上为数不多的亲信却是三家都不敢得罪的,再拖下去,真要坏了老太爷的大事了,思忖片刻,只能忍痛将玉佩还给朝奉。
贺齐舟赎回玉佩,收好木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从门缝中目送忿忿不平的贺齐舟与林川远去,老人马上叫来了赌场保镖头目,赫然是陈知风的师兄,老人道:“你去远远地跟住他们,记住千万不要出手,只要探听得行踪即可,他们背后有高手暗地里护着,你自己去跟,不要派那些不中用的废物。”
酉时过半,贺齐舟与林川走出赌坊,各带了沉甸甸的一堆银子,两人在赌坊内就将银子分成四袋,腰间系一袋、胸前再塞一袋,林川再也按捺不住欣喜之色,拉着贺齐舟的衣袖,欢呼道:“少爷,真有你的,到底怎么就赢了,我还是不太清楚,你快和我说说。还有,刚才他们不肯拿出玉佩,我都快要急死了。那块木牌这么有用吗?”
贺齐舟向后瞄了一下,给林川使了个眼色,淡淡道:“阿福,本公子饿了,快去前面江湖楼要个包间。”
“得勒,程公子。”林川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向前方的江湖楼。
今日是客船停靠之日,江湖楼的生意更是兴隆,好在三楼包厢除了一个已经被知府大人预订之外,还空着两个包间,但三个楼面,客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林川怀里揣着大把的银子,底气不可与昨日同日而语,反正别人也认不出,大声喊来小二,要了三楼一个包间。
贺齐舟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跟着小二和林川再次上到三楼,进入包厢,推窗望向扬州湖,只见湖面上残月倒影夹杂着岸边灯火,随波飘荡,湖上吹来一阵初秋的凉风,脸上惟有惬意而已。林川推了推凭栏发呆的贺齐舟,问道:“程公子,点些什么?还要来几位客人?小二在问了?”
贺齐舟连忙回过神来,招来小二,塞上一块不到一两的碎银,道:“先上两斤最好的桂花酒,然后将你们店里有特色的菜品上个五六个就好了,嗯,鳝糊之类的就不要了,去吧。”
小二接过银子,满心欢喜地下楼去了,片刻之后就上了五年陈的桂花酒,还有各色冷菜数碟,林川有点担心地说道:“少爷,酒太多了,会不会喝醉啊?”
贺齐舟道:“怎么没喝就醉了?不是说好当前这副尊容只可以叫程公子的吗?你那点酒量我会不知道,又不是给你喝的,主要是少爷难得心情好多喝点,等会那瘦猴精过来,也奖赏他喝点。”
“吱呀”一声,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贺齐舟怒道:“谁啊?不知道敲个门啊!”
“我,瘦猴精!”来人正是许暮,接着又道:“姓程的,胆子肥了,要不要再赏你一巴掌?”
贺齐舟立马讪笑着起来,道:“不知先生会来,失礼,失礼,阿福,让小二再去添副碗筷,顺便把门带上。”
待林川在门口吩咐好小二,进来关门后,贺齐舟的笑脸马上变成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低声道:“姓许的,你看你看,我脸上的巴掌印还没退,有你这么没轻没重的吗?”
许暮掩嘴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了啊,这不是为了把戏演得更真一点吗?后面还要靠你的身份去筹粮呢,你看林川被你狠命踢一脚,有没有吭过一声啊?”
贺齐舟急道:“这一样吗?像那样的一脚,以前哪天他不给我踢上几下啊?算了,看在你瘦猴精赌赢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问你啊,事办得怎么样了?”
许暮又压低了点嗓音道:“我刚从知府衙门回来,张知府已经从城外回来了,三千石粮食都已分发下去,我把我们的计划都和他说了一下,他改了几个地方,我认为很合理,等会我和你仔细说一下,还有,张路遥和霍言约好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了,我们再考虑一下细节;你们后面跟了个钉子,就是在赌场护院的迟源弟子,骆家公子就是那家伙坑的,现在在二楼角落里坐着,我故意让他看见上来了。”
贺齐舟拍拍腰间和胸口,道:“我早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最终赢了多少?一千八百三十两!为了庆祝超过预期,我请你吃顿好的!哦对了,我们先分脏,我决定了,每人分走一百两,剩下的去青楼开销应该绰绰有余了!这一百两你先收着!”
许暮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身边还有十八两,回去的盘缠够了,不用给我了。看来你真的对青楼的行情很了解啊,可你知不知道洛阳百花楼头牌出阁的资费是多少吗?三千两,而且人还得她来选。”
贺齐舟一脸不快,抓住许暮的手,将两锭元宝塞入他手中,道:“拿着,万一路上有急用,可别被一文钱憋死个好汉,再说,你这么仗义,钱多了还不能帮帮别人?我们知道你肯定不是嫌少,说实话我们两个出来时也带了三百多两,只是一路上就没忍住,大多给了灾民,现在倒好,别说到京城,到金陵的开销都快不够了,现在我们多留点,以后也不用靠坑蒙拐骗来过日子了,你说是不是?”
林川也道:“是啊,许公子您收下吧。”
许暮看了看手里的银子道:“我就是要你们多留点的意思,本就赢的赌坊黑心钱,更何况是贺齐舟的本事,不过既然你们有这份心,大哥这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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