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梁萧面露疑惑,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段云衣。
三杯清酒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段云衣只是醉眼微睁,抬眼看了他一眼,带几分哭腔,小声嘀咕。
“你这个臭爱卿,真的气死朕了。”
言语间,段云衣泪如雨下。
这是心中潜藏已久的秘密。连亲妹妹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时,他出现在京城,扰乱了她的思绪。
后来得知他颓废消沉,她只道他若是做了帝君必然不是世家的对手,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放下婚约,补偿他一世富贵,自己不必婚育,也可以专心治国。
等自己的皇妹有了子嗣,便可禅位于皇妹,万一皇妹不能生育,她再做考虑。
自己禅位之后,再考虑履行婚约,以长公主的身份与他成婚,也可告慰父皇,弥补梁家。
结果,自己皇妹看中的人偏偏是他……
她本想着成人之美,如此一来,算是皇妹代替自己履行婚约,以后的皇室也有梁家的血脉,两全其美。
谁知,后来自己也……
相比女帝明君,自己更想做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因为她只有段云袖这么一个亲人了。
“臭爱卿,大坏人,小骗子……”
段云衣越想越是难过,不停地碎碎念。
梁萧发现自己肩膀已经湿了,惊讶道:“陛下,你已经醉了。”
“朕可是千杯不倒,才、才没有醉……”
段云衣赌气般嘟哝着,随即双手抱紧梁萧的胳膊。
惊人的触感,让梁萧险些鼻血狂喷,当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段云衣又咿咿呀呀地梦呓几声,便靠着梁萧的肩膀,睡得香甜。
梁萧见她睡着,这才小心翼翼拿开她的双手,哪知她却抱得更紧了,捏得梁萧有些生疼。
这是梁萧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女帝原来握力也大得惊人。
不过他一想也对,她可是糟老头子的孙女,有点力气大的基因也没什么毛病……
“你你你,不要走!”
“可恶的爱卿,坏人……”
梁萧看她闭眼时仍是这般害怕,泪痕未干,也于心不忍,放弃挣扎。
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螓首抵着梁萧的肩头,仿佛要把梁萧的肩膀按下去。
梁萧小心翼翼侧头看她,怦然心动。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
她,连耍酒疯都只是撒娇而已么?
她醉酒入睡的模样,与平日冷艳反差巨大。
真正的美艳绝伦。
若不是玄卫在场,他只怕会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脸蛋。
梁萧看得失神,又不禁心中一痛。
她并不是武则天、太平公主那样的女人,只是因为皇室没有男丁而被迫继位的少女,承担着天底下最重的责任,在人前甚至不敢有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表露自己不堪重负。
先皇留下来的这些老臣和玄卫,还有横空出世的自己,是她仅有的倚仗。
作为帝王,她甚至在自己的兰陵侯府低声下气和自己商量,以后可以把他和段云袖的子嗣立为皇储,可见她一点也不迷恋权势。
她已经在尽己所能,维护这个本应分崩离析的国家。
换作一般人,就算没有发疯,也可能认命,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梁萧越看越是心疼,随即面露苦笑。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大周高祖绝后,能把糟老头子的孩子立为储君,大抵还是为了国家安定,保护来之不易的新王朝。
自己该做的,是靖平四海,定国安邦,竭尽所能去开创太平盛世。
也许这个太平盛世受限于时代,百姓的日子未必能过得多好,但至少要远远好于从前!
那时,这个只敢靠喝酒壮胆抱着自己的少女也不必故作坚强,故作高冷。
“不过,她这酒量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梁萧哭笑不得。
他已经大概能猜到,她醒来之后会有何反应了。
院子里,段云衣就这么靠在梁萧肩膀上睡着,偶尔梦呓几句“臭爱卿”。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梁萧看她睡沉了,才小心翼翼要抽走自己的胳膊。
哪知闭着眼睛的她面露惶恐,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像落水的人偶然抓住救命的手。
“别走,我好害怕……”
梁萧听她连自称都变了,也不禁心疼,安慰道:“臣一直都在,会陪着陛下开创盛世,看四海靖平,国泰民安。不过,陛下该去睡了。”
迷蒙中的段云衣这才心满意足,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从他的臂弯挪到他的右手,紧紧攥着。
梁萧回头看了一眼男女玄卫们。
司马陵等人眼皮一跳,识趣地转过身去,装作没看到。
作为玄卫,他们是尽可能保证一刻不离主上的,包括目光。
他们是太监出身,不能人道。
可是,眼前实在是太尴尬了。
以飞云为首的女玄卫也转过身去,脸上则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这是她们头一回看到自己主上真情流露。
“飞云统领,有劳你们送陛下去安寝。”
飞云这才转过身来,学着梁萧的道貌岸然,故作严肃,正要搀扶,却被段云衣甩手推开。
“我不去~”
段云衣嘟哝的同时,左手还不忘抓紧梁萧的手,生怕他不在。
“主上,很晚了……”
飞云又尝试搀扶,还是段云衣就是不依。
玄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看向梁萧,眼神像是在求助。
梁萧沉默片刻,一把将段云衣抱起,走向她在西宫别苑的寝宫。
梦里,段云衣嫁衣如火,头戴凤冠,美若天仙,任由新郎梁萧牵手,二人深情对视。
父皇与母后坐于高堂,欣慰地看着二人对拜,相视一笑。
“可惜……”
睡梦中的段云衣面露微笑,悠悠转醒,揉了揉有些许疼痛的太阳穴,望着床顶的龙凤花纹。
她知道这是梦,毕竟父皇和母后已经不在了。
“朕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不是在花园里和梁爱卿喝酒么?”醒来的段云衣看向侍立在床边的飞云,有些茫然。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拿起酒壶猛灌的时候。
飞云连忙答道:“主上喝醉了,然后夜深了,兰陵侯带您来休息了。”
“啊?怎么不是你们?”段云衣面露疑惑。
“主上根本不让我们搀扶,只抓着兰陵侯不放,还让兰陵侯为您宽衣。”飞云答道。
“宽衣?”
段云衣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薄如蝉翼。
寝宫里响起了段云衣的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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