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淌下,他深深望了祭坛上被绑的大女儿和站在一旁粲然笑着的二女儿,声音哽咽:“……小津,老夫、老夫也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双手捂住脸,枯瘦的双手似乎连泪水都接不住,从指缝中倾泻而下。
唐津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原先身怀神骨的是不会死的,可他献祭之后,虽重新长了骨头,却是凡骨,且脆弱得不堪一击,金无惭这一刀狠扎进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拾起那把沾了他血的刀,扎在地上,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脸上的笑惨淡哀戚:“……金老,不,金长老。那那些族人呢?都被您杀了还是……送给了东帝惊雨阁?”
金无惭嗫嚅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都……都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长老!好一个段佐秋!好一个东帝惊雨阁!”唐津掐着喉咙虚弱地大笑起来,而后重重甩袖,将金无惭震飞!
旋即一步一步耗着灵力走进战场。
“轰——”的一声,血肉被炸开,以他为中心,周围仍沉浸在杀戮中的众多东帝惊雨阁弟子血肉纷飞,稍远处的也被殃及,业火焚身!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金无惭却因唐津那一袖子完好无损。
他跪倒,头磕在地上,血流如注,可仍想埋首到地下。
他有罪,他有罪……
祭坛上的金邻春已经清醒,她怨恨地盯着金临春,像是要剜下她的肉来。
“姐姐呀,别这么瞧我,妹妹也是为了你能和爹重聚煞费苦心呐。”
“你……嗯啊啊啊啊啊!”
“姐姐喉咙痛,就无须说话了,妹妹特意拿了一种神药,让它安静下来咯。”金临春捂嘴轻笑。
金邻春的眼角淌下眼泪来。
眼见爹爹犯下深重罪孽她却无能为力,心脏狠狠抽痛,她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少顷,她似是豁然开朗,忽地笑了起来。
金临春却是一慌,又想了想金邻春此时被绑,就似砧板上的鱼,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安心了下来。
“砰——”
红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金邻春学着唐津,自爆而亡,顺便带着金临春和周围的一些人同归于尽。
前有唐津,后有金邻春。
死前的那一刻,金邻春释然一笑。
她爹爹的罪,便由她来赎罢……
血雨落尽,泪沧海唯剩一个遍体鳞伤的金无惭,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也活不长了。
【作者有话说】:唐津正式领盒饭,还有点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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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血色
唐睢不知何时已经沉入深处,他的衣角渐渐变得透明,水底的金桔色斑点悄然靠近他,在他身边打转。
点点光亮映在他透明的衣角上,浅红色的鱼尾无意识地摆动。
唐睢身体沉入深水,意识沉入梦境。
不知他到底梦到了些什么,浑身僵硬起来,金桔色的斑点慌了一瞬,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和脸颊,企图让他放松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唐裳才看到唐睢逐渐浮了上来。
唐睢坐在水中央,周遭光斑萦绕,烟霭未散,却比唐裳那颗夜明珠实用得多,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地室。唯有微湿微厚的烟霭飘然掠过时,明亮的光线会朦胧一时。
“……阿睢。”唐裳唤道。
“……”
唐睢没出声,浅红的鱼尾撩起水波,水波飞溅到唐裳的长靴上,唐裳登时觉得浑身一轻,身体已经能动了。
“你是谁?”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他皱着眉,目光中有疏离,有警惕,却唯独没有那丝熟悉的亲昵。
唐裳张了张唇,刚想出声,但一想起唐睢的身份,怕自己的话影响到如今的唐睢,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这般沉默了半晌,唐睢没忍住不耐烦,高声道:“你是谁?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话一出口,唐睢当即就后悔起来了。
他很敏锐,这点在他刚刚恢复记忆和身份时表现得尤其明显,那句质问甫一出口,他就捕捉到了那个穿红裳、利落干净却面色憔悴神色担忧的女子眼中划过的错愕和悲戚。
她究竟在惊讶些什么?又在伤心什么?
唐睢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烧,迫切地想要揪出源头,往这片焦灼的心上泼一池水,让它一点火星子都生不起来。
唐裳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阿睢,陌生疏离又暴躁敏锐。
她听及这两句质问,痛和悲纠缠不休,一个没站稳,滑了一跤,就要倒进水里。
不行!
唐睢心下一慌,鱼尾游弋,在她眼前发黑之时扶住她。
“你怎么站都站不稳!这水是我们一族的圣水,普通人跌进去轻则永生被困梦境重则尸骨无存……”
他的语速很快,讲了半天圣水对普通人造成的伤害,讲到最后,惊觉自己的发上落了一只手,那只手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唐睢挣脱出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唐裳注视着空落落的手,耳畔还回响着唐睢的责怪,焦急中还含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惴惴不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阿睢没变,还是老样子。
唐睢凝视着她,怔然在原地,片刻后回神,揉了揉漂浮的光斑,这次轻声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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