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伊萨斯学着徐枕清那样在石壁上记录天数,这是第五个正字的开头。
徐枕清还窝在暖和的毯子里睡着,怕他病情加重,伊萨斯把两个人的床铺合二为一,两人现在睡在一起,不过是分开盖的被子。
昨晚徐枕清终于不烧了,人也有了精神,伊萨斯还半夜起来给他煮了碗野菜蛋花汤。
肉已经早早吃完了,大部分进了伊萨斯的肚子。不是不给徐枕清留,是没有冰柜放不住。
徐枕清本来就消瘦得厉害,病这一场更是不得了,骨头都突出来了。
他目前急需补养,最好是做个专业的检查,定制专门的补药和餐食。
但没有那个条件,抓到鹿的运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两人暂时只能继续啃野菜。
伊萨斯坐在洞口,凭借风向“看”着外面,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此时格外痛恨毒人,让他眼睛失明无法为徐枕清提供生存所需的一切。
也懊悔疏忽大意的自己,一时不备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导致如今落入艰难的境地。
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伊萨斯迎着外面照不见他的天光,隐在昏暗中的眉眼透出深沉的狠厉。
不只是毒人,包括那些在背地里推波助澜的人。
都会付出代价。
要向他摇尾乞怜,对他俯首称臣。
“伊萨斯……”
徐枕清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坐在洞口呀,过来我给你换药。”
这几天徐枕清意识昏沉,伊萨斯只清理了胸腹上的伤口,后背不太方便就不管了。
徐枕清一直记得这件事,醒来就迫不及待地叫人过来了,不勤清理容易感染。
“来了。”
伊萨斯收起思绪,站起身逆着光走来,身躯一如徐枕清记忆里那般高大英武。
徐枕清眯着眼睛抬头看,看他一步步来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毫无防备的把后背交付出来。
像一只被驯服的烈犬。
徐枕清笑着摇摇头。
什么呀。
他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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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龙:(摇尾巴)汪汪~
枕头:(捏住嘴巴)不可以哦,你是dragon
第116章 过去(十三)
徐枕清生病的这几天,伊萨斯接手了生存事宜,虽然没有出门奔波,但撑着身体照顾两个人就很劳累,情况又有些恶化,昏睡的时间更长了。
山洞里的食物也即将告罄,徐枕清病好后几次出门都被伊萨斯拦着,又修养了三天才同意他出去。
伊萨斯再三要他保证不走远,徐枕清考虑到伊萨斯目前的情况也没打算再去森林,就在附近转一转。
走在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上,徐枕清准备探索一下背面的山阴,前面的区域都探索的差不多了,吃的不多也需要时间生长,再不寻找新的采集点两个人就只能张着嘴巴喝西北风。
虽然生活水平低下,比赤贫还不如,但徐枕清的压力感减小了很多。
因为已经挺过二十三天了。
按照伊萨斯的叙述,他在荒星待了三十几天,其中“拯救者”陪了他一个月,对方突然离开后,没过几天他就被联盟找到了。
徐枕清边走边复盘,确定自己没有暴露信息,那历史应该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行驶,伊萨斯马上就会得救,以后的龙生一片光明。
可这里又引出了一个疑问。
那个“拯救者”呢?
除了他们俩,徐枕清再没看见过任何人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通过时间乱流穿过来的蝴蝶效应。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徐枕清细数之前做的事情,发现自己包揽了“拯救者”该做的一切,心里渐渐浮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不敢细想。
这种时空悖论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的,想起来就是脑子一痛,感觉智商快被榨干了。
还是让他干点艺术相关的活吧,专业不对口真的很痛苦,他每天像原始人一样狩猎采集就已经想抱头痛哭了。
废物大学生也有错嘛!
山背久不见光,进来就是阴森森的气氛。
这里的植被没有那么茂密,低沉的鸟叫回荡在四周。
徐枕清看见了常吃的植物,蹲下来摘到藤筐里,藤筐还是他在山洞无聊时编的,编的七扭八歪,不过好歹装东西不会漏。
当然,太细碎的东西是装不住的,他以前没编过这个,自己摸索能编出来就很不错了。
采了半筐,徐枕清起身继续顺着一个缓坡往下,四面都是山,中间凹下去,是个“天坑”的形状。
山不高,走过一半,就能看见坑底了。因为还有点距离,徐枕清没看清楚坑底的东西,只是隐隐约约透出一片一片的白,坑底的土颜色深的不正常,接近黑色的程度,就显得白特别突出。
徐枕清还以为是菌菇,这里的降水量不小,山阴光照少,但气温不低,很适合菌菇生长。
可能是地域的原因,徐枕清在其他地方没看见什么菌菇,连雨林都很少,乍然见到这么多还很兴奋,准备摘点长相朴实无华的带回去让伊萨斯认认,如果有可以吃的还能改善一下伙食。
徐枕清加快脚步,扶着树干继续走,越到下面路就越陡,还有些湿滑。
“诶!”
脚下踩到青苔,徐枕清一屁股坐地上往下溜了一截,慌乱中感到脚踩上一截突出的枝干,趁着这点缓冲扒紧旁边的小树苗才停住。
树被他拉的弯下腰,亏得柔韧性好,不然早就断成两截了。
抱着藤筐坐好,徐枕清这次比较幸运,除了屁股有点疼没摔到其他地方。
缓了口气往下看,他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他脚下踩的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一截白骨!看长短粗细应该是大腿骨。
徐枕清以前画人体骷髅的记忆被唤醒,本来是用来了解结构便于作画,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徐枕清连忙缩回脚,只觉得有股凉气往上从脚心往上蹿,后背都冷嗖嗖的。
他不敢再往坑底去了,爬起来背着藤筐往上走,没走两步,又放下藤筐,静立片刻后回到腿骨所在的地方,扒拉周围的土把它埋好。
也算自己打扰它了。
华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火葬普及后也要有个归处不至于暴露荒野,他不知道星际有没有这种丧葬习俗,但出于对逝者的尊重还是埋上吧。
徐枕清不敢细看这根腿骨,但有一处痕迹实在是太扎眼了,徐枕清扫了一眼就落下嘴角神色紧绷。
是牙印。
不知道多利的牙口能在骨头上留这么深的印子,徐枕清想到了毒人。
盖上最后一把青苔,他浑身都提不起力气,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有些疼痛。
“嗯……”
徐枕清捂着心口,脑海里腿骨的样子来回闪现,久了发现这种骨头的白非常眼熟,和坑底的差不多……
不会吧……
徐枕清猛然转头,眼睛睁大死死盯着坑底的白与黑,距离比之前近,发现它们有堆叠和光影变化,很像凌乱堆着的柴垛。
全是骨头。
白的是人骨,黑的是毒人的骨头。
徐枕清听谁提起过,毒人其实自身也会被毒液影响,骨头和心一样是黑的。
密密麻麻,整个坑底都是骨头,这里可能是毒人入侵时的战场。
存活的星际人仓惶逃离,毒人掠夺完资源扬长离去,这里的尸骨无人收殓,被雨水冲刷干净上层的泥土,成为一个露天的坟场。
虽然早知道荒星被侵略过,有尸骨不奇怪,但真正看见又是不一样的心情。
穿过来前,徐枕清的生命里还没有认识的人离开世间,听说谁去世了除了惋惜之外是没有实感的。
他第一次见尸体就是被血族感染者咬死的无辜女孩,那时候自己就被吓坏了,除了对生命消亡的下意识默哀也没有特别的情绪。
这一下近距离接触尸骨,在害怕以外还有些怜悯与愤懑。
入侵与屠杀,让他想起了一些根植于骨血的灰暗记忆,那是百年的屈辱史与血泪史。
受到他激烈心绪的影响,心脏的疼痛更加剧烈,像是有什么在翻搅。
徐枕清感受到熟悉的存在:“夏……”
夏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我醒了。”
祂透过徐枕清的眼睛看见了这场惨剧,这就是战争最伤痛的地方。
总有人要牺牲,同胞、敌人、爱的人、不爱的人,以光荣的、屈辱的方式,在万众瞩目的战场或者无人问津的角落死去。
“嗡嗡——”
狩心在徐枕清体内震动,发出沧桑的剑鸣,配着底下无数的尸骨更加凄凉。
徐枕清原本有很多想问夏的话,此时也没有心情开口了,连久别重逢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坑底有黑雾缭绕,徐枕清不知道是雾气还是毒人骨上的毒气,也不敢再继续靠近,提着筐慢慢爬上去了,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
心尖仿佛压了一块大石。
夏的回归代表他有望回去,他却不像以前一样时时期待,坑底的景象提醒了他一直忽略的事情——那边的情况很可能并不乐观。
伊萨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度流露出对伪政权的想法,可徐枕清知道,伊萨斯少时的怨愤不平从未在他登位掌权后消散,而是堆积在心底越来越重。
那些压抑的,被当成工具,在兄弟间受排挤欺凌的记忆并不会消失,当年被按头同意签署条约的无奈之举更是一种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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