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医:“这……”
谢让起身,走到冯太医身边,将他扶起来:“冯太医,你也清楚,圣上年纪尚轻,所以才需要你我这样的股肱之臣,从旁辅佐。”
“现如今,整个大梁江山的职责都落在圣上肩上,若他出了什么岔子,你我难辞其咎。”
他将冯太医扶到一旁坐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冯太医,我知道你不是个愚忠之人,医者仁心,你应当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谢让话音温和,落在冯太医心头,却犹如巨石敲击,身心俱震。他沉默许久,终于颤声道:“下官……下官罪该万死啊!”
宇文越避着谢让的缘由,其实并不难猜。
那小兔崽子不可能忽然对他性情大变,这么长时间都躲着他,必然事出有因。既然对方仍然关心他在昭仁殿的动向,证明那缘由并非出在谢让身上。
只能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而宇文越身上最大的隐患,便是他那乾君的体质。
这些谢让此前就有猜测,近来又听闻,宇文越时常召冯太医去寝宫看诊,心中更是确认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才会来太医院。
无论日后如何打算,他都不能放任宇文越不管。
冯太医这段时间多半也承受着莫大的心理压力,说完那句话后,便老泪纵横,断断续续将事情尽数交待出来。
自圣上分化以来,冯太医就一直在想办法,解决他那信香过于浓烈的特殊体质。控制信香的法子其实是有的。民间黑市上有许多类似药物,服用后能暂时控制信香不显,外表看上去与寻常人几乎没有不同。
但无论哪种药,对圣上来说效用都不大。
他的信香实在过于浓烈了。
于是,冯太医遍寻医书,亲自改良了药方,做出了先前提供给圣上使用的抑息丹。
服用了抑息丹后,圣上的信香果真稳定下来,甚至就连旁人的信香都感知不到。
可那药的副作用同样很明显。
一是随着服用次数增多,效用也会随之减少,只能不断增加药量。
其二则是,此药并不能改变乾君体质,只是起到压制作用。堵不如疏,压制太久,迟早会失效,甚至反噬。
“所以……你给他的药失效了?”谢让沉声问。
冯太医道:“原、原本那药应当还能再维持个一年半载,可不知为何,前些时日忽然便难以压制。圣上并未向下官提及缘由,但下官瞧着……像是短时间接触了大量坤君信香所致。”
“前些时日……”谢让喃喃开口。
既是前些时日忽然失效,那多半就是他们去望海阁那次了。
那天,宇文越似乎陪了他一整夜。
他明知道,谢让不过是因为喝了药酒,短时间气血过盛,并不伤身。
他明知道,想要信香长期维持稳定,除了自身必须清心寡欲之外,也不可接触太多旁人的信香。
他……
这臭小子。
谢让神情又沉了几分,问:“他眼下情况如何?”
“圣上的意志超乎寻常,按理只要不再与坤君接触,不再受到坤君信香影响,便可维持理智。所以……”
“所以他才会躲着我。”谢让叹道。
“不错。只不过,如此也并非长久之计。”冯太医又道:“下个月便是恩科,圣上已下旨准许坤君参与科举,等到科举结束,必然会有坤君入朝为官。到了那时……”
到那时,他仍然不可避免要与坤君接触。
这也是宇文越不能放任自己的情况恶化下去的缘由之一。
可笑的是,这科举改革之事,最初就是谢让促成的。
谢让按了按眉心,问:“还有什么办法吗?”
冯太医:“有是有,可是……”
“说。”
冯太医:“下官已经与圣上提过好多次,只要完全标记坤君,一切都可迎刃而解。可圣上他……”
他不肯。
就算知道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他仍然不肯。
他宁愿就这么躲着谢让,宁愿自己就这么被折磨下去,也不肯选择这条路。
“真是固执啊……”谢让轻声道。
这么固执的扑在他身上,有什么用?
宇文越需要的,不是谢让这种不知为何具有信香的中庸,而是真真正正,能够与乾君结合的,坤君。
谢让不是坤君。
他帮不了他。
谢让闭了闭眼,转过身去。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冯太医完全平静下来,屋内再听不见半分响动。
许久之后,谢让低声道:“太医先前与我提过,这世上契合的信香并非独一无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尽快找到与圣上信香契合的坤君。”
冯太医诧异地抬起头:“可是谢大人,圣上对您……”
若说过去他还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误会,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看不出圣上的心思。只是这等皇室秘辛,他不敢乱说,更不敢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那两位当事人。
谢让冷声道:“冯太医,有些话,不可乱说。”
青年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语调却波澜不惊:“圣上年纪小,容易对旁人产生依赖,这是很正常的事。他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大局为重,否则,如何坐镇这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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