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她唱着?哄小孩的歌:“太阳公公起得早,最怕娃娃睡懒觉,爬上窗台瞧一瞧,咦,娃娃不?见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婉柔和,哪怕有点跑调也?不?影响。
加上她此时温柔抚摸的动作,周宴礼暂时忘却?了刚才的难过,罕见地有些难为情的别?扭起来。
“你?这唱的都是些什么?”
她在学校一般都是扎高马尾,并不?厚重的齐刘海,让人的视觉重心全部落在她的下半张脸上。
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不?是婚纱照里的瓜子脸,如今还是可爱的鹅蛋脸。
鸦睫浓黑卷翘,低头时,甚至在眼底投映一小片阴影。
她的皮肤光洁白皙,一丁点的瑕疵都没有。哪怕离近了看,也?只能?看到眼角下方那粒黑色的泪痣。
听说长泪痣的人,都是上辈子吃了太多苦,流了很多泪的。
周宴礼不?信这些,他觉得就是一群傻逼在封建迷信。
其实与其说是不?信,倒不?如他是在试图推翻这一切。
江会会的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流了这么多泪。
如果上辈子也?一样的苦。
他不?敢细想下去。
刚心疼完爸爸,现在又开始心疼妈妈。
周宴礼闷声闷气,问她刚才到底是在唱歌还是诗朗诵。
既然还能?开玩笑?,说明心情稍微有了点好转。江会会也?松了一口?气,她笑?眼微弯:“哄小孩的歌,我舅舅说小的时候我很爱哭,但是他们给我唱这首歌我就不?哭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周宴礼别?扭地移开视线,趴在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里。
语气生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笑?眯眯地又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可是在我心里,小礼永远都是需要?哄的小朋友呀。”
早在不?知不?觉中,周宴礼的情绪和她的也?连接在了一起。
她喜他所?喜,也?忧他所?忧。
书上总说,母子连心。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
那天放学,周宴礼下意识就要?过去喊周晋为。
他前天答应过自?己的,要?陪他打?球。
可等他看清坐在江会会旁边的同桌时,才突然想起,他已经离开了。
他也?说不?出太具体的感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在那场日出,他和江会会一起看了。
最起码,他在这里停留的最后时间是美好的。
江会会将书本收拾齐整,然后放进书包里。
她做事缓慢,但有条理,所?有东西都保存的很好。甚至连很容易遗失的试卷,她也?按照时间和科目分类装订好。
有时候周宴礼自?己都会纳闷,他到底随了他们谁。
他们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细心温柔。
而他,做事毛躁,气性还大。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忍让”这个词。
教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只有江会会还在整理她的书包。
周宴礼站姿懒散地倚靠教室门站着?,外套随意往肩上一搭。往日那个急性子,唯独在江会会这儿,才有这么充足的耐心。
哪怕她整理到落日下山,整理到天黑,他也?不?会催她半句。
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江会会终于整理好了,她背着?书包过来和他道歉:“不?好意思,今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晚上还得帮老师批卷子。”
周宴礼站直了身子,伸手把她刚背上的书包取下来:“让你?批?”
“嗯,偶尔忙的时候会让我代劳。”
“嘁。”他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工资他拿了,活儿反倒让你?做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批卷子也?是有益处的。”
他微挑了眉:“什么益处?”
江会会一脸认真:“可以通过其他同学的错题,来避免自?己犯类似的错。”
什么歪理。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不?时有议论声传来。
高三会重新分班,也?不?知道到时候会被分到和谁一个班。
有人语气雀跃:“要?是能?和周晋为一个班就好了,同校两年,要?不?是被人发在贴吧里的那几张偷拍图,我都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
旁边那人调侃她:“虽然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但学校总共就这么大,不?可能?一次都没碰到过吧?”
她轻声嗫嚅,脸上满是娇羞:“我……我不?敢。”
“就你?这个胆,还学人家玩暗恋。不?过我觉得咱们班的周宴礼不?比他差啊,他长得也?挺帅的。”
“是很帅。”她语气微微有些遗憾,“外型方面和周晋为不?相上下,可周晋为的背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听说他家来头不?小,在帝都都是只手遮天的地位。如果能?嫁给他,那就是偶像剧情节了,直接从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了豪门阔太。周宴礼顶多算是他的平替版。”
“哈哈哈哈,你?别?做梦了。人家高门大户,会看上咱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
她们的笑?声渐行?渐远,周宴礼被她们那句平替给惹怒。
靠,什么玩意儿?
他是谁的平替?周晋为的平替?
要?是以前,他直接就冲过去了,让她们睁大狗眼好好看清楚,他是周晋为高配版!!
可是现在。
他答应过他爸的。他会把他冲动易怒的性格改过来,他会保护好江会会。
他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回过头刚准备和江会会说话,就见她怅然若失地盯着?自?己洗到有些发白的外套袖口?发呆。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失落。
周宴礼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江会会回了神,从刚才的难过中抽离。
她摇头:“没想什么,走吧。”
她只是将那些人的话听了进去。
地位和身份的差距,好像的确是一道她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周晋为是从帝都来的大少爷,他随便一双鞋的价格,就是她家一整年的收入。
他只是短暂地在这里居住几年,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纸醉金迷的大都市。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说话吗?
江会会想的太过入神,走路不?认真,步子绊到台阶险些摔倒。
好在一只强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当心。”
熟悉的清冷声线,熟悉的掌温。
令她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此时就在面前,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确认她站稳之后,周晋为不?动声色的将手松开:“今天有点晚。”
平缓的语气,并非责怪,而是在关心。
发生了什么,导致今天放学比平时要?晚。
江会会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东西有点多,所?以收拾的久了点。”
他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你?心情不?好。”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江会会急忙否认,说没有。
他停下:“江会会,不?要?骗我。”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而难过,为什么而忧心。诸如此类的事情,她瞒着?他,都会让他异常烦躁。
这很反常,因为他绝非那种会对?别?人的事情上心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对?周围人的漠然到了冷血的程度。
可如今,他一再打?破自?己的底线。
会因为江会会的事情而烦躁,也?会因为周宴礼的事情而烦躁。
明明他自?己的处境也?有些奇怪。
他预约了心理医生,这些天像是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但他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心理学角度,有点像精神分裂的前兆。
但他此刻顾不?上自?己。
还是江会会的事情更加重要?。她的心情好坏与否,在他这里更加重要?。
这点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虽然她低着?头,试图逃避周晋为的问题。可被他那双深邃低暗的眼看着?,那种感觉很难被忽视。
如芒在背。
江会会沉吟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了他:“你?……会在这边高考吗?还是回帝都?”
轻拿轻放的一个问题,反而让周晋为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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