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他做得对。
可又忍不住无数次质疑自己。
他当时不应该走过?去?吗?
可是两次心理咨询,都暴露出那个选择,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总是能看?到他,总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悄悄蚕食,架空了牧元蔓女士的?一切,当然这其中不乏牧元蔓女士的?推动。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儿子来抢夺她的?一切。
她觉得只有抢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牧引风将她送入疗养院,她甚至很?平静地接受了。
但是牧引风不是屠龙少年。
或许曾经是,但是他现在也变成了那条诅咒之中的?恶龙。
那些刻在他骨血之中,伴随着他骨骼生长而不断壮大的?掠夺控制欲望,会让他生出恶龙的?双翼。
牧引风明白这样的?结果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朝着深渊滑去?。
而现在,他放任自己的?幻觉占据身体,占据那一切。
只是可悲的?是,他知道慕方?懿不爱他,他也不爱慕方?懿。
他连慕方?懿都能当为?幻相和心理的?投射对象,看?来……他是真的?彻底疯了。
幻视中,慕方?懿凑到了他身边,像是这些年从未曾将他看?清过?那样,一双眼灼灼地注视着他。
或许是的?,因为?在牧引风的?印象之中,他们确实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过?。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特殊,自己看?了也不喜欢。
牧引风记不清楚慕方?懿、他的?妻子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但绝不会是这样幻想出来的?兴致勃勃的?模样。
“哎,你皮肤真好,很?细腻,连毛孔都几乎没有。”
霍玉兰不知道牧引风看?似平静,实际上正在发病。
原本这样的?“幻视”不足以让牧引风沉沦,他无数次梦回那个车祸现场,做出的?从来都是一样的?抉择,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心智。
可是饭菜香气四?溢,屋子温暖明亮,对面的?人轻声软语,连声音都像是泡足了糖水蜜浆。
这本是世上最?普通寻常的?一幕,却是牧引风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家庭和睦”。
霍玉兰歪打正着地营造出了他渴求半生的?温馨氛围。
霍玉兰见牧引风有些呆呆的?,更觉得他可爱极了。
霍玉兰凑得越来越近,近到系统都要以为?霍玉兰打算亲上去?了。
牧引风总算是不自在的?偏头躲闪了一下,但是他坐在轮椅里面,终究躲不开。
霍玉兰肆无忌惮地看?了他片刻,道:“你嘴角沾染了一点酱汁,我帮你擦掉吧?”
“老公……嗯?”含糖量直线飙升。
牧引风听了没什么?反应,系统却已经麻了。
但是……谁家正常人接到这样一个要命的?剧本,十七条人命在前面摆着,她深更半夜挣脱了锁链,却是给自己和罪魁祸首做饭吃?
但至少今天不会世界崩塌了。
这就是恋爱脑统治世界吗?
霍玉兰把“老公”这两个字叫得毫无障碍,但毕竟和牧引风才见第二面,好歹还有点作为?一个“人”的?矜持。
她看?着牧引风,视线最?终锁定他除了眼睛之外,唯一色泽还算鲜妍的?双唇上。
形状姣好,唇峰陡峭,让人想在上面爬来爬去?翻山越岭。
她看?抓了餐布,缓慢抵上他唇边,柔声哄劝:“老公,不要动哦。”
第63章
霍玉兰只?是?非常克制地给牧引风擦了几下嘴角,并?没有再?做任何过分的事情,连身体都退开了?一些?,只?是?看着他?笑?。
眼中如有盈盈秋水一湖,看似平静无波,却能溺死所有跌落其中的庞然大物。
她在两性关?系之中,最享受的就是这个逐渐靠近对方的过程。
就像很多时候,人?们吃饭是?为了?饱腹,霍玉兰却是在享受吃的过程,如果没有好吃的食物,或者是?饭菜变了?味道,她宁可不吃。
擦完了?嘴,霍玉兰放下餐巾,半蹲在牧引风的轮椅前面?,轻轻拍了?下轮椅扶手。
她没有直接去触碰牧引风放在扶手上面?的手指,而是?通过震动来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来。
“吃饱了?没?”霍玉兰温声道,“要是?吃饱了?,我推你去窗边看看吧,外面?下雨呢,雾蒙蒙的应该很好看。”
雨有什么好看?
在牧引风的记忆之中,下雨就代表着天色晦暗,代表着万物潮湿,那种阴冷会从骨子里透出来。
他?把他?的妈妈牧元蔓女士送去疗养院的那天,就在下雨。
没完没了?地下雨。
他?不害怕,却有点讨厌。
但是?他?非常好奇,这个幻视的尽头,到底会走?向哪里。
因为每一次幻视,若是?放任其发展,到最后必定会陷入扭曲的噩梦。
霍玉兰自下而上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牧引风没有聚焦的眼睛。
但是?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等待,毕竟最美味的爱情就像是?费些?力气才能撬开的蚌肉一样,总是?鲜美多汁。
大概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在两个挤在门口偷窥的保姆开始怀疑等会牧引风可能一巴掌要抽到夫人?脸上的时候,牧引风第三次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了?。
他?想抬手去搅散这个幻视,他?每一次分辨真实和幻觉的时候都只?需要挥挥手。
因为他?不能真正碰到他?在发病的时候看到的人?和物。
那些?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但是?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实在是?太温柔,又实在太温暖。
牧引风甚至觉得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慕方懿,不是?那个用最下流、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他?的女人?。
那个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温柔明亮的眼睛,更?不可能用这样温柔的神情注视他?。
这恐怕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假人?而已。
多么可悲。
谁会跟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见不得光的他?组成一个家庭?
可是?几度要抬手,最终牧引风都没有真的搅散面?前的一切。
他?因为没有吃药,更?容易去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最后在管家遣散了?的保安,凑过来和两个阿姨挤在一起偷窥的时候,牧引风终于对着他?臆想出来的人?物,点了?点头。
他?浑浑噩噩感知错位地蒸腾起了?一点稀薄的,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的期待。
她会带我去哪呢,会带我去看什么?
牧引风看到了?蒙蒙细雨。
外面?的门灯开着,屋子里的灯全都关?掉了?。
霍玉兰去了?一趟厨房,拜托两个阿姨其中的一个,热了?两杯牛奶过来。
拉起沙发上的毯子,裹在了?牧引风的身上,推着他?到了?偌大的落地窗前面?。
将温热的牛奶杯塞在他?冰冷的手掌中,站在他?身后,手指合着雨点的拍子,轻轻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
雨丝很细,若只?是?看,黑夜之中的雨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可是?被明亮的门厅灯一晃,就不一样了?,细细密密,像漫天炸裂倾覆的烟花。
哪怕在屋子里听不到,也显得那么热热闹闹。
而屋子里有温暖的毯子、一杯热牛奶、有节奏的拍击声、偶尔轻轻拨动他?蓬松颅顶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构建了?一个安全的、温暖的、馨香扑鼻的,不会被风雨侵扰的安全环境。
牧引风第一次在发病的时候没有狼狈地跌倒,没有挣扎在黑暗中,也没有失态地对着虚空辩驳什么。
他?窝在毯子里面?,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手心被烫得有些?发疼。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有多么“真实”。
他?竟然在幻视幻听的时候,感知到了?痛苦之外其他?的情绪,比如温热,比如安心。
最后牧引风沉睡在这短暂的、无可抗拒的真实之中。
霍玉兰在他?将牛奶洒在身上之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一口干了?。
然后像这个家里面?真正的女主人?一样,大摇大摆地推着牧引风去了?他?的卧室。
上电梯之后,牧引风醒过来了?,但是?他?人?还陷在幻视幻听之中,非常听话地给霍玉兰指引了?他?卧室的方向。
霍玉兰东张西望,记住了?主楼的格局,然后一路推着牧引风到了?他?的卧室门口。
房门打?开。
令人?意外的是?,牧引风的卧室里面?,竟然不是?什么黑白灰单调且压抑的色彩和线条。
而是?非常温暖和颜色明亮的装饰。
他?的窗帘是?淡蓝色,地上却有一个鲜橙色的沙发,看上去格外突兀。
但是?床和被子的丰富色彩,很快又让这屋子里的装饰变得极其和谐,像是?投入了?彩色童话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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