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着身体暖和,脚下?冷冰冰。
李叹发觉她身子有些颤抖,风帽下?一张脸在长期的奔走?下?有些发青白。
“就在这里。”
清池松懈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很快,李叹这些扈从们开始收拾周围,看?样子是要搭帐篷。
清池隐隐猜到,他们应该还有一批接应的人马。
就在这片地方。
曾经玄冥无意间进?去过那个地方,只是后?来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应九郎说过,很有可?能那个地方藏匿得很秘密,甚至是内含风水八卦,犹如迷宫,除非是里面的人,否则很难出来。清池也向?宁司君请教过,不过当时他的态度很暧昧,甚至她猜到,这假仙一定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不过,他无意揭穿罢了。
清池回过神来。李叹拉住了她的手,当然没有用那只伤到臂膀的手。他的手很暖,但也很强硬,“冷了?”
应该是找她很突然,李叹这边的人也根本没有准备她用的衣裳,就连清池现在披在身上的大氅都是李叹的。
清池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后?,反而更加迷茫了。
她的肺吸了一口清寒的冷空气,没有挣扎开李叹的手,只是说:“有点。”
“一会儿就不冷了。”他的口吻有点像是在哄孩子。说完,不仅他一愣,清池也是一愣。过去清池还小?的时候,他倒是这样一板一眼地哄她的。
清池觉得自己有点发癫,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来想?这。
“大兄,我们要去哪?”
李叹握着她柔软的手,视线落在了莫云他们忙碌的身影上,然后?说:“先去一个地方,然后?回洛地。”
看?来她猜得没错。
很快,帐篷搭好了,帐篷中央还烧了篝火,慢慢地,把周围的温度也都攀升了起来。
莫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清池身边道:“清池小?姐,今晚有劳您照顾主子了。”
清池冷淡地嗯了一声。
篝火架上烧着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她在火篝一边坐下?,外边是林地,朦胧的雾迷离着夜色魅影,十几个人的声音都很安静,月亮仿佛穿过了这些声音,文静地把月色洒落在帐篷外边。
李叹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心知她并不乐意和他离开。
“累了就睡,我又不用你守夜。”
李叹靠着柴火垛坐着,受伤的手搭在腿上,姿态看?似粗犷,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
清池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有些气。当然,她早就满肚子都是气了。
“我还不困。”
李叹说:“不困就和我说说话?。”
清池手里把玩着她找来的枯木枝,淡淡地说:“看?来你也不困。”
“我伤着了手,大多时间都在休憩。这个时候,精神最好。”李叹说起这话?,有些冷幽默。
冷月秋风过树梢,帐篷两侧都被吹得鼓鼓地发响。
李叹的轮廓染上了夜色,不太明朗,但线条流畅,总给人冷峻不好惹的气质,在这篝火火光盈盈里,都被暖化了许多。
“大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眼睛瞧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
她本可?以一直装傻,可?还是问了。
“我要颠覆一个王朝。”男人的语气淡淡,当那种野心已经足以傲视群雄。
看?向?她仿佛又在问,你怕吗?
清池故作被惊吓的模样。
他笑了,“清池,你会被吓着?”他根本就不信。
清池也有些讪讪,这不是配合你的表演。
“如今海晏河清,百姓和乐,你又何?必。”清池一说出来,就有些后?悔。和一个前朝人说,让他别复国了。这不是傻子嘛。
不过,李叹在她说完这番话?,神情?都不带变的,“那又如何?。”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冷酷,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瑟,但冷酷更甚于萧瑟,野心更甚于冷酷。
“这个夏廷,曾经是大燕的,大燕从西戎手里夺回。朝代,不就从来更迭中。只要你有权力,有人马,这不就是迟早的事。”李叹露齿一笑,那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下?,仿佛是白鲨的巨口般狰狞残忍。可?他这笑,又少?了平时那种冷酷,像是大男孩在说着自己的理想?一样的天真。“况且,反夏家复燕室,这股热潮在这一百年?里来,已经凝聚成冲天之势。”
清池不想?去评价他的做法。事实上,无论?他做什么,也不是她能够阻止的。
清池只是说:“还不是时候吧。”
李叹眼里的笑一下?就褪去了。
他想?了想?,“你以为现在的夏君谢巍藻是位明君?今年?黄河汛动,死了几十万人,他瞒过了顾文知,就是在和新党,哦,他的弟弟周无缺斗法。”
清池记得有过一阵子,大概是在夏天的时候,顾文知一反平常,忙得连晴雨阁都没来了,好几次清池碰见他时,他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倦,以及一种藏不住的失望。每年?都有各地夏汛干旱等灾情?,盛京里永远都是歌舞升平的,不当一回事的,因而即便她也知道这些灾难,也从来没有去想?过那背后?死了多少?人。
李叹看?了眼她,仿佛在措词着:“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我想?知道!”
清池手里的树枝被火吞噬了,她的眼眸盛着火,很亮堂。“我听说过,可?是不知道会……会这样。”
这半年?以来,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关心过这些。或者说,一直以来,她就从来没有真正地把自己当做这其中一员来看?待。
才会在这时,被这样震撼着。
清池的心里闪过浓浓的悲哀。
李叹看?着她,眼里不知闪过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看?来顾大人什么也没和你说。”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嘲讽。
“是。”清池干脆地应了下?来,“顾大人应当是觉得和我说这些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了。大兄,顾大人是个好官。”无论?是初见,还是着这相处的两年?,清池都看?得出来,顾文知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是不支持周无缺的新法,可?也从来没有反对过。甚至,清池都好几次听到过他说过这次的新法,口吻都是柔和的。
要说这一次,应该是来自皇帝的背刺。
清池叹了一口气,她一直向?顾文知索取,却并不太关心他。
她那样的自私,顾文知想?来早就看?了出来,所以也从来不和她说自己的苦恼。
清池心底有些酸涩。
李叹古怪地哼了一声,“李家倒是嫁了一个好女儿到顾府。”
清池扬眉:“大兄,我一日?没有拿到顾大人的和离书,我便是顾夫人。”
李叹的一瞥,犹如寒光熠熠照在冷剑上。“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清池咳了一声,“大兄不如继续说……现在北边很乱?”她眼里带着好奇,又有些惧怕,语气倒是柔了不少?。
李叹眼皮子撩了一下?,“乱不乱,朝廷说得算。”
一句话?推给了清池,十分锐利。
“不说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李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也别想?多了,这些事,本就和你无关。”
清池:“……”
好在她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性格。
“去吧。”他又催促。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池喝了一口热水,在一边铺好毛毡毯子的床铺上躺下?,临睡前瞧了一眼篝火边的李叹。
“大兄。”清池犹豫一下?开口。
“嗯?”
清池想?了想?,说:“你是大燕皇室的后?裔吗?”
四际在那一霎那就沉静了下?来,火苗噼啪啪啦地发出了响脆的声音。
“你猜得不错。”
果然。清池不由地想?起了一个自己已经快忘记的人:明清玉。难怪他前世前前世,每一世都会主动招惹他,是好奇心,亦或是担心李叹在她这里陷得太深。所以,他是一开始就有预谋地接近她,甚至对她怀着一种恶劣的杀意。清池想?开了这一点后?,内心里最后?哪一点怀疑也完全释然了。
如果他和李叹是兄弟,还真是臭味相投。
一个,从不问她真正想?要什么,一个,只要她乖乖地等着他。
当然,他们两人都一样,让她听话?,按照他们安排的生活。
“明清玉,也是吗?”
“他是我弟。”尘埃落地。
清池轻笑出声。
李叹兴许是觉得这笑发得奇怪,偏头看?向?她,只是她所在的区域超出了火篝余光所在。
她乖乖巧巧地缩在被子里,仿佛已经快睡着了。
李叹倚着柴火垛,腿上盖着一张毛毯,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唯一他心头有些不快的情?绪在蔓延开来,今晚上,从她嘴里听到的两个名字,都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但他还是说了:“不要怪他。”
很久,清池还是答了一句:“我不怪他。”语气透着生疏。
不过清池的确不怪明清玉了。
毕竟,他是一个疯子。就算恨他,也早已在她逼着她把匕首插入他的胸口那时,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我不想?再见到他。”如果和他去洛地已经成定局。
李叹这回的声音却有些轻快:“我答应你。”
早就夤夜了,她随意应了一声,眼皮子惺忪地合着。
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最终视线的主人还是压抑住了复杂的心绪。
次日?,雾气轻轻笼罩的清晨,这支队伍就重新上路了。
与此同时,找了半夜也没发现清池行?踪的玄冥狠狠地锤着身边的榉树。
整棵榉树仿佛不能承受住他的怒气,从中折断,啪嗒一下?往后?倒在地上,枯叶簌簌地落在了地上。
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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