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温家,要么就不择手段地向上爬,去抢那个家主的位置,要么就自立门户开枝散叶,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两样都做不到,那就该去自我了断。
温家的上任家主温经义,用这种办法往死里逼迫三个儿子。长子温煦钧如今夺下温家,把那老东西送进精神病院,幼子温煦泽出走国外,白手起家创业,也已经很有出息。
只有温絮白,以这个病做借口,躲在裴陌的羽翼下,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软弱的废物。
厌恶温絮白到极点时,裴陌偶尔会生出混杂着不屑的怜悯。
他看着二楼的灯光,看到温絮白披着外套、慢慢走路的样子,在心里想,这也难怪。
温絮白是离了他就活不了的枯萎藤蔓,半死不活地扒着他,靠着他过活,当然不得不忍耐他。
……
“那就扔了吧。”裴陌说,“对了,给温煦钧发个账单。”
他像是忽然找到了件值得兴奋的事,忽然坐直身体,眼睛都诡异地发亮。
助理被他的状态吓得打了个颤:“什么账单?”
“温絮白这些年的花销。”裴陌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问的,他还能给温家发什么账单,“温煦钧不是忙,没时间来葬礼吗?”
收到对面公事公办的信函时,裴陌被不明来由的怒火吞没。
他撕了温煦钧装模作样的追悼信,把那些碎纸片摔到来出席的代理人脸上,不顾葬礼的肃穆安静,怒吼着让这些人滚。
他不清楚这种暴怒的来由,只知道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甚至想扯着早已死了的温絮白坐起来,让这个人看看,身边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是什么嘴脸。
温絮白活着的时候,每次看到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裴陌就控制不住想要撕下那张虚伪的面具。
他要看温絮白和他一样痛苦,一样煎熬,温絮白应该和他一样恨,他们相互惩罚和报复,他们该被恨折磨得喘不上气。
他们两家都是一样的,一群唯利是图的冷血恶徒,凭什么温絮白就能过得不怨不狠、平淡怡然,甚至有心情养花种草摆弄相机?
凭什么温絮白就能有心情去看那些破烂风景?!
……
裴陌靠在后座上,他枕着手臂,自虐似的慢慢咀嚼着这些恨意,让它们渗到骨头里。
这种暴怒随着温絮白的死,随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从他的车上离开,被架起的干柴炙烤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受控地向外溢出来。
裴陌的神情依然很平静,平静到漠然诡异。他不带语气地讲温絮白在温家的处境,讲温煦钧那个王八蛋有多冷血,现在温絮白死了,他没必要再给温煦钧留任何面子。
“……听懂了吗?”裴陌最后停下话头,问助理。
有些事他不便说透,但助理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把账单发给温煦钧,让他支付温絮白这些年的花销——不然的话,这些事会在坊间传得到处都是。
裴陌点了支烟,暴怒暂时发泄干净,他被一种混合着焦躁的痛快充斥,无声眯了眯眼。
他根本不缺这个钱,也不在乎,温家是人是鬼跟他都没关系。
他只是在替温絮白报复温煦钧。
看,温絮白这个人,离了他活不了,就连死了也要他帮忙出气。
“听,听懂了……”助理结结巴巴,把车停在裴陌家楼下,“您……您生温先生的气。”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您气温先生,气他不和您站在一起,一起恨那些人……是吗?”
他多半是猜错了。
因为裴陌脸上的畅快消失,正森然地盯着他。
“你说什么?”裴陌问。
助理吓得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胡乱摇头。
裴陌嗤笑出声,懒得计较——这是什么失心疯的鬼话。
他怎么会期待温絮白和他站在一起,甚至因为这个生气?
他和温絮白是敌人,是仇人,这些年来,他都在盼着温絮白能从他生命中消失。
裴陌忽然失了耐心,他懒得再多说半个字,扔下助理去车库停车,匆匆走进那幢别墅。
他等不及那些清理工人,他要亲自去收拾温絮白的遗物,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扔干净,再算算温絮白花了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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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宿主。”系统在厨房,和庄忱一起偷吃炸薯条。“您花了裴陌多少钱?”
正常情况下,两个人在一处,这种事哪里能算得那么清。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穿住行都难免有所交集,真要样样都分割得清晰明了,难免样样伤人心。
因为那是种相当立场鲜明的拒绝,从此把对方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亏不欠、互不相干,一分一厘都算干净。
……但庄忱还真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分没花。”庄忱举起薯条,在数据分析下,就连这根薯条也来自温絮白闲来无事种的土豆,“温絮白很能挣的。”
他们飘得不慢,也可能是裴陌那边耽搁了太多时间,他们居然比裴陌还先到裴陌的家。
庄忱实在忍不住好奇,一进裴陌家门,就先直奔二楼,去瞻仰了那个锃光瓦亮的厕所。
然后庄忱想起阳台有片小菜园,七天没人照料,菜都难免打蔫枯萎了,但土豆还相当坚强,长势依然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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