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辞正闭着眼睛上妆,闻言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是还好。”
比起舞台,更让他紧张的是方才对林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林砚把袖口的流苏顺好,抬起头,化妆镜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上,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他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
陆羁准时到了汇演舞台。
他没有直接去座位上,那边的人太多,而是站在后台出来必经的通道里。
从后台到前面的舞台,有一条小走廊,陆羁站在那儿,出来前他刚和父亲又吵了一架,父亲再次提出他能够趁早入伍,被他拒绝了,并嘲讽对方有空就带着小情人出去玩,别老想管着他。
在车上他烦躁地抽了根烟,现在身上的烟草味很重。
远方的天边飘来沉沉的乌云,凉风吹进走廊,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
舞台上穿着汉服的少女拿着毛笔,在挂起的宣纸上画出一幅水墨山水画。
天边越发地阴沉了,零落的小雨顺着夜风打在陆羁脸上,带着冰凉的湿意。
随着节目一个个结束,后台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他们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款式有微妙的不同。
陆羁的目光越过走在最前面的狄子睿,落到了第二人的身上。
青年穿着紧身的牛仔裤,越发勾勒出窄腰长腿,牛仔蓝的上衣在衣角处破了个洞,缀着流苏,肩头与胸口前有两个橘色的星星,橘与蓝形成了一种鲜艳的撞色。
光线一寸寸碾过林砚的脸,他的脸上没有妆容的痕迹,只有浅淡色的眉眼处点缀着油画般的色彩,眼尾贴着橘色的碎钻,眼睑处是细碎的蓝色绘花,仿佛大海与斜阳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最终交汇。
陆羁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
林砚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或者说,他没有认出黑暗里站着的是陆羁,他这一行人经过走廊,往外面的舞台走去。
陆羁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靠在外侧的栏杆上,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栏杆,飘雨与夜风让栏杆又湿又凉,但他的心却跟栏杆的温度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谢无宴坐在观众席里,头顶有雨棚,飘雨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双人芭蕾舞,配上升腾的雾气和幽蓝的光线,美奂绝伦,但谢无宴却只盯着一旁黑暗中候场的人。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原本站在侧边看向舞台的林砚转过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谢无宴只觉得林砚明明没有看到他,但视线却仿佛扫过了他。
而他为此时此刻短暂的眼神交汇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谢无宴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兴奋——
林砚看到他了吗。
那双什么也不存在的琥珀色眼眸里,曾经有一瞬会映入过他的模样吗。
谢无宴感觉不到舞台上芭蕾舞的谢幕,感觉不到光线的骤然漆黑,感谢不到音乐声的停顿,他只感觉得到林砚的存在,如此鲜明又夺目。
就像他漆黑世界里偶然划过的流星。
谢无宴不知道答案。
在中场的黑暗里,林砚走上了舞台。
来自申城新闻网的摄像头坚守岗位,直播着舞台上的表演。
乐器被后台组的工作人员搬上了舞台,当所有人落座后,“咚”地一声,强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舞台上的一切。
【沃草,这组好帅!乐队组吗!】
【啊啊啊吉他手小哥好帅啊,好正,好久没见过这么正的小帅哥了,这剑眉星目!】
【你们看架子鼓的那位,我靠好漂亮,我的老天爷,好漂亮的眼睛,我死了。】
【好酷,好帅,我好爱!】
林砚安静地坐在架子鼓后,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鼓棒,星河落在他的眼尾,动与静交织出一副极有张力的画面。
桑宁骤然握紧了手腕。
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听到徐绘夸张的声音:“卧槽!”
如此朴实而常见的话语,却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被脱口而出。
桑宁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答应方明正是一步错棋,他也许成功地戒掉了自己对青年腰部的执念,但却更深地植入了另一种更深刻的念想。
他发疯般地想画现在舞台上的这一幕。
舞台上最先开始的是楚然的哼唱,在一段清唱后,乐器的声音骤然加入,吉他与贝斯交织着轰然炸响,而鼓点声犹如惊雷般交织响起——
“some legends are told,”
“some turn to dust or to gold,”
“but you will remember me,”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
音乐是最简单最直接抵达人们内心深处的东西,狂暴的鼓点席卷了在场所有人。
楚然声嘶力竭地吼着歌曲的高潮部分,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了后面音调都不太准,破音的厉害,可这完全无损这首歌的情绪。
“we will go down in history,”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林砚用了重力狠狠击打在架子鼓的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反震力令他手腕发麻,几乎要握不住这杆鼓棒。
随即楚然的歌声停了,段辞和狄子睿也放下了乐器,这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架子鼓s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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